“此役，可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戚青在坐上叹息。

“将军，并非陛下不愿襄助，实是先有天灾，后有兵祸，府库不足。”

荆道乾坐在下首，见四下无人，将位置挪到将军身前。

“我有一问，我等此战，究竟为得是应付差事，还是一劳永逸。”

“将军这是何意？”

“若真如那乌然使臣所说，胡人有二十万军队，那么我十万将士，必能大破贼虏。然而，却后继乏力，不能全功。彼等胡人皆阴险狡猾之徒，时常佯装溃败，诱敌深入，同时，北地并非我汉人久居之地，待到我等撤军，胡人再行生聚，怕是过不了十年又卷土重来。”

“那将军，一劳永逸，又是如何。”

“再给我五万，不是一万两万，就是五万。十五万军队，戚某愿在此立下军令状，必能饮马海子湖畔，荡涤北地。”

荆道乾捋了捋胡须，他是跟随戚青南征北战十年的幕僚，熟悉军机大事，且常有奇计。

“将军执意如此，我便想问问将军，有考虑过庙堂么。”

“我自知不过中人之资，能有现今的地位，不过是先帝英明神武，知人善任，以及乘了万大将军两次灭国之战的东风。你所说的庙堂，我自然有考虑，只是才疏智浅，还是只能以军人的身姿发言，依我看，如此便是最好的办法。”

“将军忠勤国事，实我大魏之幸。然而，陛下夙夜忧国，凡十三州大小政事都要一一过目，如今中州糜烂，钦州，玉州，申洲，为赈济灾民，以及供应战事，早已疲惫。邺州贼子，虎视眈眈，江州，林州尚不服教化，税银难收，西南泗州，民变刚息。先帝留下了偌大的基业，如何到了陛下的手中就漏洞百出，这并非是陛下之过，是我们臣子的过失啊。”

“吾等惭愧。”

“陛下岂会不知将军的苦衷，可将军岂知陛下的苦衷，十三州五十四郡二百六十七县，如今都在陛下的肩上担着，将军可是剿灭胡虏，立不世之功，可曾想过陛下要为此背负多少骂名，说陛下穷兵黩武，不顾百姓之苦。”

“可是若不能一举灭之，只恐麾胡势大难治，今日库鲁图敢一万人南下肆虐，或许明日就有何人敢举兵十万，前来问鼎。”

戚青沉痛的说到，听闻中州的百姓兵燹，他肝胆欲裂。

“将军慎言。”

“那荆道乾，你有何妙计。”

戚青正视着他的谋士，这是他这些年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之一。

“说不上有何妙计，不过，确有一言，或能助将军一臂之力。”

荆道乾如何感受不到那沉甸甸的信任，拱手在胸前，正色道。

“请说。”

戚青坐直身躯，聆听发言。

“将军，先帝仁爱非常，四夷皆服，除麾胡桀骜不驯外，北地诸部，如乌然，杜骢等，许已官职厚利，或能为将军驱策。”

“只恐不能依靠。”

“将军，乌然，杜骢等部，畏服我大魏久矣，皆向大都派出质子。乌然王子见在都中，受封为正五品游骑将军，领金刀卫一部，此人颇为恭顺，深受陛下赏识。若能设一北地都护府，任此人都护，可收拢北地人心，再通过此人，将都护府部分官职，向各部落的达官贵人开放，许诺作战有功者，加官进爵。乌然，杜骢等部，必能为我所用，随后令乌然王子随军出征，则勿说五万，十万军队也可招致。向外族开放都护府官职一事，在草创西域都护府时已有先例，只要朝堂无甚阻力，向将军可通过赤乌卫，上书一份，备呈利害。如此，大事可成。”

戚青好好思量着荆道乾的计策，随后说到。

“都护为地方最高长官，不可许以外族，依我看，可给那乌然王子一个副都护衔，主官需委以他人。”

“将军所言甚是，心中可有腹案。”

“彭易明追随我多年，有谋略，善决断。在北地戎戍多年，深知胡情，我甚是放心，惜乎资历不足，无法骤然升任三品大员。”

“将军，我有一言，北地人口不繁，且面积不足西域一半，与郡相差不大，何不建议陛下将北地都护任为四品，与郡守相当。”

“所言甚是，那便由你捉刀，为我修书一封吧。”

“唯。”

昏黄烛光下，荆道伏案写作。

戚青则望向黑夜，继续沉思。

“道乾，我还有疑问。”

“将军但说无妨。”

“那莫云义，毕竟是故尚书令莫龙纬独子，究竟该如何处置。”

“莫龙纬参政三十余年，辗转礼部，兵部，吏部，最后被委任为尚书令，门亲故就遍天下。猝死于任上，陛下久久不予追谥，朝野之中都有不平之意。之后莫云义遭逢诉讼，家产被夺，还被逐出太学。昀公主又使兵部手敕一份，将莫云义自新兵调到卫字营。愚以为此事背后必有位高权重者推波助澜，若是将之归结于昀公主，怕昀公主并没有那个分量。”

“我当然知晓，可是这烫手山芋，为何就落到我手上了。”

“将军不是将此事交给彭游击处理了么，他如何说。”

“易明与他说过原委，也说过许他远离战场，但是莫云义并没有听从，继续在卫字营效命。”

“将军，或许军中确实是其最好的归宿，卫字营是将军最为喜爱的侦骑营，他也有立功之心，不妨顺其自然。”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给公子哥玩死了，我怕名声不保咯。”

戚青揉揉太阳穴，除了打仗之外，很多事情都使得他头疼，却没什么办法。

“这一点，愚以为彭游击看得比将军透彻，这毕竟是旁人的人生大事，我们思索焦虑再多，都不如当事人的一句话。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而且，谁说上战场就一定会死？若是成就一番伟业，又得将军提携，岂不得一桩美名流传于世？将军但可无虑。”

“所言甚是。”

戚青点点头，转而又有了想法。

“他不是向赤乌提供了密书破译之法么，进展如何了。”

“尚且不知。”

“若是有效，便让勋记官依律加官进爵。从速行之。”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