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罗冷眼看着，忽地又笑了起来：“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倒是可怜了我那庄主呢，一个人傻乎乎地跳崖救人，却不知道人家却好端端的在这儿唱苦情戏呢。不过你也不必着急，很快你们就可以一起去九泉下相聚，哈哈哈……”我一下子怔住，泪水斑驳在脸上，祁玄墨抬臂，还在流血的嘴角似笑非笑，他动作轻柔地给我擦着眼角，潋滟流目里是稀见的认真和极致的柔情。我心底一片慌乱，茫然地看着前方，他用力地把我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后背，喑哑着嗓音，安抚道：“阿涵，莫怕，我在。”

泪水在脸上肆意不绝，我伏在他的肩头，紧搂着他的脖子低泣：“子墨，子墨……”我该怎么办？欠他的我该如何去还？“庄主！”

忽然，一声尖声娇呼从门口传来，随即是一个紫影扑过来，她一把扳过祁玄墨的身子，初看清脸后松了手，一下子坐在地上，茫然道：“怎么是你？庄主呢？”

我扶住祁玄墨虚弱的身子，愧疚地看着鸢紫，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踌躇半晌，正欲开口，祁玄墨猛咳了一口血，推我道：“阿涵，你去找他吧，我不走，就在这里等你。”

说完一手支着地，一手用力把我推开，那口血在月白色的衣裳上显得分外刺眼。心像被刺痛了一般，心底一个声音在问我，你究竟更在乎谁？鸢紫猛地爬坐起来，狼狈地爬过来扯着我肩头的衣裳，声音有些沙哑道：“你知道吗？你带我去！快！你快带我去！”

我将目光看向刚刚凤罗所站的位置，却意外地发现她和木子中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连忙推开鸢紫，奋力站起，视线在屋内环顾了一周，却不见人影，直觉告诉我，他们应该是去楚云拓那里了，可是楚云拓在哪里？我回眼看了一眼侧撑在地的祁玄墨，额头汗珠如豆般滚落，两鬓的发丝湿漉漉地交缠在清癯的侧脸，我终是咬了咬牙提裙跑了出去，子墨，对不起，可我不能让他为我而死。鸢紫紧跟着我，也追了出来，担忧之色难掩：“庄主会被他们带去哪里呢？”

我平复了呼吸，握住她的手道：“不要担心，云拓的武功很好，不会有事的。”

她生气地甩开我的手，随之便是一巴掌：“你都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庄主为了救你，已经被那怪老头废了内力，习武之人没了内力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就是废人一个！”

我瞳孔一缩，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紧张道：“你说什么？”

她脸上的泪珠止不住地往下落，垂着眼，一脸沉痛：“庄主已经没了内力了啊。”

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凤罗说他跳崖去救我，鸢紫现在又说他没有内力，他会不会……不，不会的，得赶紧找到他，就去附近可以找到的悬崖，对，得赶紧。这般想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去崖边。”

鸢紫听罢，抹抹脸，一施轻功，便向前掠去。我不会武功，只能提着裙摆，紧紧往她所去那个方向追。等我赶到时，凤罗与鸢紫已经缠打了起来，木子中兀自站在崖边，眼角晶莹，却是张臂对着四周山野大笑。半晌，放下了臂膀，痛声道：“素素，我的孩儿，爹爹给你报仇了，安息吧！”

脚不听使唤地一步步迈向崖边，探眼朝下望去，此刻将近正午，山腰间的雾气散去大半，隐约可见山下绿树林涛一片，可以断知此山并非高不可攀的那种，轻功上乘者便可以自由上下，若是往昔，别说一座这样高的山，便是两倍高的，楚云拓也定然能提步直至顶峰，可……被废了内力的楚云拓，从这儿下去能否有幸生还？我慢慢阖上眼，不让眼泪流下来，云拓，你一定要好好的……身旁的木子中阴鹜一笑，讥讽道：“笑楚山庄的庄主又如何？碰上情字，还不是废物一个！”

我睁眼，怒目瞪他：“他怎样由不得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混蛋来说！”

他手以我看不清的速度擒住了我的脖子，他阴沉沉地看着我：“老夫也由不得你说！呵，他死都死了，老夫说说有什么！”

“不可能！他武功那样精妙！”

“哈？精妙？在老夫跟前，他只是个功夫没学到家的废物罢了！哼！我不妨告诉你，你不必想了，他必死无疑！从这里摔下去不说，就算他若真那么走运，有幸留口气活着到了谷底，你以为他就能活命了？假若老夫告诉你，下面那片密林便是老夫养蛊的蛊毒之林呢？哈哈哈，怕了？不要怕，化成一滩水，就什么都没了，哈哈哈哈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奋力挣开了他的束缚，蹲在崖边，环顾山下，试图找到楚云拓的身影。突然身后被重重击了一掌，我吐了一大口血，衣裳上的血渍，我已经分不清是祁玄墨的还是我自己的。想要探手找到支撑，却没有抓到崖边的岩石，身子轻飘飘的，直直往下坠，耳畔的风呼啸间，我绝望地闭上了眼。“阿涵！”

是谁在叫我？是子墨吗？不，一定是快死了，所以才会有的幻听吧。下坠的身子猛地被人抱住了，渐渐停止了下落，我缓缓睁开眼，祁玄墨满脸倦容地单臂抱着我，另一只臂膀紧紧握住一个凸起的岩石，便是它救了我们。可是，这个岩石负荷不了两个人的重量，这样子撑不了多久我们还是会掉下去。我想要推开他，拍打他的胸口着急道：“子墨，你快放开我！”

“别乱动！”

几个小石子从头顶滚落，他将我搂得更紧了，“再动我们可就得下去喂那些毒虫蚁兽了。”

我停止了挣扎，紧紧捉住他的前襟，定定望着他：“子墨，你怎么会来？”

“我担心你，所以跟来了。”

那声音不复冰冷，如清泉，似山风，轻柔地拂过我的心扉，暖化一片温阳，我在他的侧脸轻轻啄了一口：“子墨，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我再也不要离开你，就算再负疚，我也要赖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黑密如羽的睫毛微微一颤，他弯唇一笑，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