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格的身影落在了众人的眼帘，库列斯克知道，他的出现，一定避免不了身后的这帮兄弟对他的冷嘲热讽。要是放在之前，他估计不会阻拦，甚至可能还会加入他们，跟着嘲讽的队伍一起贬低他，可是看着舒格身下的女子和满满当当的马车，库列斯克穆然了，他没有对这个强者露出戏谑的目光，反而隐隐的有着一种钦佩的情绪。

“所有人，不许给我惹事，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库列斯克的语气显得冰冷，意指身下的几名队员，几个大汉不明所以的相互对视了几眼，带着一脸神疑的表情敷衍的点点头。

刑老头儿率先开口，声音穿过薄薄的风雪传入了舒格的耳中。

“别来无恙啊？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

他的话音落下，语气依旧如之前那样和善，和刑老头儿同行的队伍里，也有许多人对舒格的面容还有印象，纷纷抱礼示意着。

“侥幸罢了……”

舒格从马车上站起，对着几人回礼致意，一声不屑欣然响起，回荡在众人的耳畔。

“我看也是，不是侥幸能让你遇上这样的好事儿？……”

话音奋然落下，几声嗔笑也随之传出。

“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让你张嘴了嘛！真他娘的丢人！”

库列斯克狠狠的敲打了那位张口嘲讽的队员，又对另几名发笑的大汉露出一抹带着凶光的神色。

几人识相的闭了嘴，都将头埋进了胸脯，不敢和他对视。

舒格到是没有在意，带着一脸淡然的面向库列斯克几人。

“幸会！”

他的眼眸直直的望向库列斯克，对方也是露出一抹淡然的神色，冷厉的目光打量了些许之后，才冷冷的落下一句。

“运气不错……”

简单撩下一句后接着示意驱使马车的车夫。

“我们先走吧，他们会跟上的。”

几声噼啪作响的皮鞭高高的扬起，撕扯着呼啸的山风，库列斯克的身影随着淡下的颠簸声，消失在了众人的眼眸中。

刑老头儿接着和舒格身前的老者交流了起来，一来二回的，两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聊得最是投入。

“先进队伍里吧，大家一起结伴，再有不久也就到雪城了。”

刑老头儿开口讲着，挥手示意着自己的队伍往前挪动。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两帮人马汇聚成一条长龙，穿行在风雪交加的山地里。

——

许久之后，风雪的势头渐渐沉寂，车队的身影出现在了险峻的山崖之上。

伊莉雅揭开了遮挡住视线的兜帽，映入眼帘的是久违的亲切感。一股熟悉的味道从山巅扑面而来，是令人沉醉的酒香。

她的眼眸晃动着，似乎种下了些许感动，眼神注目着身前的车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与她不同的笑容。一股漠然的忧郁又挂在了她的脸上。

“别站得太高了，马车颠簸着呢，当心摔下。”

舒格坐在一侧，扶着那摇晃的货物，语气同之前一样，平淡又无力，但那股关切却隐隐的掺杂在了话音里。

她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红润，带着略有羞涩的眼眸轻轻的点头答应。

就在伊莉雅的身子就要落在一旁的空位上时，一袭碎发飘进了她的视野，那一张沉闷煞白的脸上挂着已经干透的血渍，冰霜和泥垢沾满了他的全身。

——是尤利乌斯。

伊莉雅终于又动容了，两眼挂起泪珠，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一个侧翻跳下了马车，还不等舒格反应，她的身影就已经快追上了前面的马车。

马车上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娇嗔的女子，连忙拉紧了缰绳，一阵来回的摇晃后，车轮停下了。

众人都投着目光望去，伊莉雅的眼眸里，泪水已经止不住的往外流。

“尤利乌斯！尤利乌斯！”

她的声音显得即悲怜又激奋，一把握住了尤利乌斯的手，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像极了两个恋人久别重逢依偎在一起的场景。

“诶？不是我说你，敢情你是去撬别人的墙角了……”

载着舒格的老者露出欣然大笑，装模作样的做了一副为他感到可怜的表情。

舒格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向来就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谈笑，眼眸透过老者发白的鬓角，望着那两个久别重逢的身影。

“这种时候就不要拿这些事情打趣了，你应该清楚，那两人本来就是一个队伍的，他们都是从那只巨龙的爪下活下来的幸存者……”

舒格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老者的眼眸也随着舒格的话语闪动着，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开的玩笑有点过，脸上挂上了一抹悲怆。

“唉，都那么年轻……怎么就是不惜命呢……”

舒格沉默着，脑海中若有所思的闪过一些画面，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

此时的尤利乌斯，还沉寂在一股不可名状的悲痛里，两眼空洞，耳边是嗡嗡的嘈乱声，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声音。

他的身子被摇晃得厉害，以至于本能的抬头望了望伊莉雅，可那空洞的双眸，映出的只是两串大小不一的黑影。

伊莉雅的声音不停的敲击着那层空洞的壁障，终于，一股热流冲向了他的面庞，无尽的黑暗里涌进了一束光芒，那股虚空如同破碎的镜片一样，发出咔咔的声音，又是一声巨响，那如同汪洋一样的暖流从他的眼角里溢出，虚无空洞的眸子变得有光了。

泪水挂在他的眼角，湿润的双眸映出了伊莉雅的面庞，一股压抑许久的悲痛终于得到了倾泻。

“伊……伊莉雅，你……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声音异常的哽咽，空气里弥漫着悲寂，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一般沉默着。

两人相互依偎着哭诉了许久，终于在几人的劝说和安慰下才慢慢的平息下来。

伊莉雅坐上了同尤利乌斯一起的马车，带着哽咽的声音，询问起了尤利乌斯近日的事情。

“你被冲下山崖之后，是怎么和这群人一起的？”

“我不知道……可能只是运气好吧，深谷里的雪比较厚，或许是这个原因我没被摔死……”

尤利乌斯的语气显得沉重，他撇了撇带着兜帽的伊莉雅，继续开口说到。

“醒来后，依靠着挂在天边的日暮分清了方向，然后就开始往深谷外走去……直到碰上了……”

话音未落，尤利乌斯将手指向了身侧的草堆，一具尸体被几片破布包裹着，身上泛着暗暗的血红色，绽开的皮肉散发出躯兽剂的恶心气味。

伊莉雅认出来了，那是自己同伴的尸体，她捂着嘴，又一抹悲痛袭上心头，她回头望着注意到自己的舒格，透过那老者愧疚的面庞，舒格的神色在她的眼里依旧是那样的冷漠。

“我带着她，一步步走向所谓的光明，终于是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耳朵里传来了一阵激斗，我恍惚的迎了上去，再次睁开眼就发现你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前……”

伊莉雅的心里凉凉的，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愧意，她的脑海里回荡起舒格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驱兽剂用光了，掩盖不了血气，荒原不比那些高墙，你们做赏金猎手也已经很久了，所以其中的道理我就不必和你阐述清楚了，请你理解……”

她明白了，尤丽是被他们抛下了山崖，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安葬，她的心中不由的燃起对那二人的怒意，但转瞬间，一股新的意念回荡在她的脑海。

是的——那是雪原，充斥着危机的雪原，他们这样做，也只是为了将危险降到最低罢了。

伊莉雅开始矛盾了，挣扎了些许后，她还是选择将那颗可能引发仇恨的种子埋在了心里。

看着一脸愧疚和漠然的尤利乌斯，她低下了头，淡淡的开口。

“我遭遇了巨龙的追击……顾不上那么多……”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

不等伊莉雅继续讲完，尤利乌斯愤愤的打断了。

那股愤然并不是针对伊莉雅，而是对自己的无能的一种愤恨。

他的目光狠狠的落在了高悬的上空，脑海里回荡起了一些往事，他想到了那个在卡伦公会大厅里羞辱他的库列斯克，想到了在深巷里冷冷的回绝了他的背影，他愤懑的握紧了拳头，牙齿紧绷，表情颤栗。

“我一定，一定会让他们后悔羞辱我……”

尤利乌斯暗暗发誓，表情从刚才的漠然和悲怆变成了一脸的狰狞可怖。

伊莉雅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还是带着一股子的忧怨望着尤丽的尸体。

“我想单独陪她一会儿……”

尤利乌斯的语气冷冷的，伊莉雅轻轻的点头，一抹关切的声音落在了他的身上。

“别把自己搞得太沉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