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走出天牢，而她能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她与萧衍曾有过婚约，如今被皇帝拉来羞辱萧衍这个叛贼罢了。她缓缓转身，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几步外的两人，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男子面容俊朗威严，女子娇俏秀丽雍容华贵，龙袍凤服更为两人增添了几分雍容华贵。这二人正是如今的帝后，李承睿和周如嫣。景圣帝似乎察觉到周如珺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浓浓的厌恶。皇后周如嫣伸手拦住景圣帝胳膊，笑的雍容端庄：“陛下您看，当初留着她一命还真是留对了，现在萧衍只怕快要羞愧而死了。”

“哼，倒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景圣帝看了眼城墙之下阵容森然的大军，脸上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畏惧。这一丝畏惧很快又变为狰狞，他看着周如珺，冷笑道：“只要拖上三天，朕的勤王大军便到，到时候，朕要让你这贱人跟萧衍一起，受尽这世上的酷刑！”

周如珺死死盯着他，仅剩的独眼中缓缓流下一行血泪。她张了张嘴，没了舌头的嘴巴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嗬嗬声，听上去竟像是在笑。帝后两人同时皱眉，周如嫣嫣然一笑，看着周如珺：“姐姐到如今还能笑得出来，看来是妹妹这几年招待的不够呢。”

周如嫣确实是在笑，她笑自己的愚蠢。她愚蠢到瞎了眼才会看不出眼前男人的不怀好意，死缠烂打，哭着求着要嫁给他。才会看不出‘好姐妹‘的恶毒，被她哄得不知东南西北，一点点走进她设下的圈套里！周如珺突然停下笑，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纵身越过垛墙。她这一生，做错了很多事，害得家人惨死，也害得自己落到如今的地步。现在，她要去见他们，向他们赔罪了。如果有来生，如果还能有赎罪的机会，纵然是做牛做马，她也心甘情愿。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周如珺内心一片平静，缓缓闭上了眼睛。只是她不曾看到，在她跃下城头的那一刻，城墙下一直安坐如山的萧衍脸色突然大变。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去颓然摔倒在轮椅前。大周景圣二年，靖北侯萧衍以昏庸、残暴、残害手足、滥杀忠良等诸多罪名起兵讨伐。二年秋，大军攻破京城，诛帝后于景阳宫。“你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周茹缓缓睁开眼睛，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处华贵却又不失雅致的所在，全然不是想象中地狱该有的阴森恐怖。站在她面前的，也并未传说中的牛头马面，而是一个清冷俊秀的男子。周如珺眼睛蓦地睁大，眼前的男子长眉凤眼，挺鼻薄唇……这，这分明就是萧衍啊。为什么萧衍也会在地府，难道他终究没能攻下京城，杀掉那对狗男女，反而自己落得兵败身死的下场么？真是遗憾啊。周如珺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微微偏了偏头，看到几步外站着一个容貌清秀的持剑女子，周如珺认识她，知道她是萧衍的贴身暗卫萧九。而在萧九面前的地上，散落着一只摔碎的茶杯，茶水将地面浸湿了小小的一片。周如珺心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一个让她不敢置信的念头在心中升起——这分明就是七年前，她去靖北侯府给萧衍下毒的场景！下一刻，她果然听到萧衍冷笑道：“为了一纸退婚书，你竟不惜给本世子下毒……周如珺，你就这么讨厌本世子？”

果然……她回来了，莫名地回到了七年前。周如珺看着面前的男子，明明想笑，眼泪却潸然而下。周如珺记得，上一世萧衍喝下毒茶后口吐鲜血，而自己因为害怕不小心跌倒磕到了脑袋晕了过去。醒来后，她先是装可怜扮柔弱，又哭哭啼啼拉扯出两家的关系，意图让萧衍饶过自己。眼见无果后，她又开始撒泼哭闹，骂萧衍残酷暴虐，杀人无数，骂他粗鲁武夫，不配做她的夫君……她记得当时萧衍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随后就将一纸退婚书扔到了她脸上。“周大小姐不说话，是摔傻了吗？”

周如珺迎上萧衍冰冷中隐含暴戾的眼神，用力摇了摇头，“对不起，世子……”萧衍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哦，你知道错了？”

周如珺愣愣看着萧衍，脑海中浮现出他在城墙下，面对着皇帝的羞辱时，那不动如山的样子，心中不由冷笑。她并不怪萧衍冷漠无情，虽然萧衍多半……哦不，是肯定也不喜她，可毕竟是自己对她下毒，逼他退婚在前。她只是突然明白过来，除了自己，这世上无人可以依靠。……不对，还有那些被她害死的家人。周如珺张了张嘴，眼泪却像是决了堤般，怎么也止不住，前一世的苦难和悔恨涌上心头，瞬间就击垮了心防。抽泣顷刻间变成嚎啕大哭，她像是要将前一世的凄凉痛苦都哭出来一般，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萧衍神情微微一滞，眉头渐渐皱起，他看着眼前几乎要哭得背过气的小姑娘，眼神晦暗幽深。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痛苦绝望，才让她哭成这样？“够了，不许哭！”

萧衍一声低喝。下一刻，哭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