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内的消息在京城传了个遍，但萧家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萧沉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突然主动上门来的左榕。萧正煦过世后，左榕只在吊唁那日来过一次，同他说过几句话。萧沉不想感慨什么人走茶凉，如今朝中形式于萧家而言的确岌岌可危，左榕是官场的老手，想要明哲保身也是常理。左榕到来，在简单的寒暄后，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晋王府内，申国公之子陆琏的事情。“此事发生在晋王府内，世侄怎么看？”

左榕难得不跟人打太极，直截了当地问，显然是事发突然，他心中没底，想要来探口风。萧沉听后皱着眉，陷入了沉思。若只是会试一事牵扯了申国公，他倒觉得没什么，可这件事竟然是因为他妹妹才被抖出来的，萧沉就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古怪。他下意识的念头就是这个，没有直接回答左榕，而是问他：“世伯是觉得，拿捏不准这股风是谁吹的，又朝哪儿吹吗？”

左榕笑了，摆摆手：“谈不上，只是会试将近，晋王妃的生辰宴上，三位会试主考官都在场，申国公之子堂而皇之地说出自己有会试的门路，这事出来，明日早朝不狠狠地闹一通是不可能的。”

萧沉有些心不在焉，“我也是主考官之一，虽然事情牵扯了家妹和三弟，可毕竟与她无关，是那陆公子胡乱攀扯，更何况三弟确实无心科举入仕，此乃铁证。”

“明日分说清楚了，自然是与世侄无关的，可此事势必要过到刑部，哎，我想想此事，就觉得头痛啊。”

左榕长叹一声。萧沉也无奈地笑笑：“该刑部操心的事情，世伯就算看不见，也无妨。”

俩人正各怀心思坐在这儿的时候，下人忽然敲门走了进来，萧沉问：“有事？”

“大少爷，萧侧妃差人送了信来。”

下人说。萧沉一瞬间就眯起了眼睛，左榕却面上一喜，那喜色都尽收萧沉眼底。若换做平常，萧沉定然不想看一眼这信，直接就让人丢掉，可左榕在这儿，又恰好在在说晋王府的事儿，萧沉只得抬手把信接了过来，“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左榕只觉得今日真是没来错，竟然还能撞上萧白漪送信回家，乐呵呵地说：“侧妃送信回家，想必也是为了今日之事，世侄快看看吧。”

萧沉拿着信拆开，落的款是萧白漪的名字，可纸上却没有半个字，看着手上的无字天书，萧沉一时间都愣了。左榕耐着性子没有探头过来瞧，此时看见萧沉面色骤变，心一瞬间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萧沉脸上的错愕渐渐收敛，他把纸重新合上，塞了回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左榕问：“如何？侧妃怎么说？”

萧沉突然笑了一声，道：“我想，世伯应该不用太操心了，这是晋王想要借申国公做文章呢，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

有了萧沉这句话，左榕的心瞬间就安了下来，“世侄说的是，想来明日不过是个开头，这场戏还有的闹呢，咱们现在就愁眉苦脸地，也是杞人忧天。”

他说罢起身，“天色不早了，我也就先回去了。”

萧沉跟着起身：“世伯不留下用饭？”

“不了，今日出门仓促，没同家里说，不好在外久留。”

左榕笑吟吟地往外走，说话的强调放松了许多，“世侄你也是，都这个年纪了，是该找个好姑娘成亲了。”

萧沉笑笑没多说什么，送了左榕出门后，原本昏黄的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下人过来通传说晚膳已经备好，他走回自己书房时，又看见了桌子上那封信。他走到桌前，点燃了蜡烛，看着火苗一点点跃动德越来越旺盛，拿起桌上那封空白的信，默默地点燃。火光倒影在他的瞳孔之中，他亲眼看着信逐渐燃烧成灰烬，然后走到了窗边，将那不能再复燃的余烬丢进了花盆的泥土之中。一封一个字都没有的信。它好像是在告诉萧沉，萧白漪她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是在提醒萧沉，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他的预感没有错。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从来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角色。借了三弟回京的事情做文章，又转头给萧家摘了干净，现在再想想，萧沉隐约之间总觉得，左榕的到来并非是一时兴起的偶然。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只可惜，父亲留下的那十二个人，全都给了萧白漪，他无人可用，也无从可查。末了，他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来。与他无关。——信已经被成功送进了萧府，递回来的消息还有左榕入府跟萧沉商议事情，萧白漪正在用晚膳，听到消息后笑了一下，“他果然还是去了。”

“这些事情办完，小姐你终于可以好好地歇一阵子了。”

赤鸢道。“早着呢。”

萧白漪说，“你以为，我接下来只要看戏就好了？咱们今晚早点睡，明日段容舟下早朝回来，还得过来发好大一顿脾气呢。”

萧白漪刚喝了一口热酒，一个恍惚间就觉得眼前有些发花，不得不暂且放下筷子，稍作喘息。“小姐？”

赤鸢立刻紧张地问，“您觉得不舒服吗？”

“没什么，许是……最近确实喝不得酒了。”

萧白漪闭上了眼睛，摆摆手让她把酒壶和杯盏都撤下去，“替我盛一碗热汤吧。”

下个月，段子楼说会找人替她医治，可申那般身手，入府后都尚且被察觉，不知他找的人，又要如何瞒过晋王府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