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双秋水长眸，眉目含情，在酒意中微醺越发地引人沉醉，也就是此时，段玉彦身边那位付侧妃也柔情似水地看着她。萧白漪不知对方是合意，但出于礼数，也同样举杯，遥遥一敬，随后快速地移开了视线。直觉告诉自己，对方的眼神不对劲，可她不明白那两人为何突然这么看着自己。她这边正左思右想呢，谁料身边的段容舟突然对她说：“萧侧妃认识的人倒是多啊？”

他声音阴阳怪气的，萧白漪扭头一看，竟发现段容舟的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几分。就因为刚刚那一杯遥遥的敬酒？他就算跟段玉彦不对付，也总不该这么小心眼啊？直到站在她身边已久的赤鸢憋不住了，磕磕巴巴地小声说：“小姐，你……你从前……就……还挺喜欢……挺喜欢长相俊俏的公子的……”萧白漪罕见地沉默住了，甚至嘴角有些微微抽搐。从前那个蠢女人到底都粘过多少男人……萧白漪咳嗽了一声，一撇头恰好见段子楼坐得笔直的身影，他的目光落在穿梭旋转的舞女身上，却又似乎根本不是在看她们。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好奇来，给赤鸢招的更近了写，小声问：“旁人知晓我从前与景王亲近吗？”

从前那个蠢女人没少招惹景王，全仗着萧白漪在幼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有过那么一段说不上是恩情的缘分，于是一次次地试探底线，无理索求。赤鸢对这个问题感到诧异，但还是老实回答：“小姐，景王从前虽帮你不少，可他行事低调隐蔽，几乎没人知道小姐你与他有关系。”

“还有呢？”

萧白漪追问。赤鸢的冷汗都要下来了，正主儿就在旁边坐着呢，真这样当面说吗？“歌舞乐曲声在这里，谁都听不见你我小声说话。”

萧白漪说，“快说快说。”

赤鸢总觉得自己后背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硬着头皮说：“小姐你从前与那么多权贵公子往来，景王算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个了，没人传这个。”

“更何况景王在京中的名声那是活阎王，待字闺中的姑娘，哪个都不希望跟他扯上关系，自然也就没人把小姐与他往一处想。”

“说的也是。”

萧白漪感慨了一声。如此一来，倒是好事。日后随着逐步筹谋，她与景王必定要进入段容舟甚至其他皇子的视线当中，若是从不会有人觉得他俩曾有纠葛，万事在她看来，轻松许多。萧白漪一抬眼，发现赤鸢的神色多有不正常，她便笑了一下，“当面说八卦就让你这么坐不住吗？那走，我们出去转转。”

她扭头柔情蜜意地对段容舟说：“王爷，妾身喝多了酒，想出去吹风醒醒酒。”

一听她要出门，段容舟整个人立刻如临大敌，“不行！”

萧白漪纳闷，不就出去转转，他怎么生怕自己给他惹出天大祸事似的。“王爷，妾身真的喝多了。”

她继续试探。“不必跟我花言巧语，本王早知你酒量奇差无比，给你上的是最不醉人的梨花春。”

段容舟冷脸说。萧白漪稍感诧异，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桌上的酒竟跟旁人不同，她存了心怼他一把，于是似笑非笑道，“哎，王爷对妾身真是用心良苦，妾身都无以为报了。”

段容舟的脸上那叫一个五颜六色，“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

萧白漪只是觉得他这反应有趣，反问，“妾身难道曾给王爷惹出过什么塌天大祸来吗？”

她竟然还敢跟自己提？！她竟然还有脸这样反问？！那一瞬间，段容舟的脑子里唯一的冲动就是指着她的鼻子问她，怎么有脸说不记得当年之事的？！可他最后只是用力地捏着酒杯，捏到杯中的酒都微微地洒了出来。萧白漪察言观色何等厉害，他的细微举动全都尽收眼底，她即刻就明白了，当年那个蠢女人一定是做了什么，让段容舟恨之入骨，可她的记忆并不全，没能记住。为缓解气氛，萧白漪笑道，“妾身与王爷积怨已久了，新仇旧恨如此多，妾身是否该想个办法，补偿一下？”

段容舟没好气地说：“用不着！管好你自己！”

“诶，王爷注意仪态，皇后娘娘看着呢。”

段容舟连忙收敛了脸上的怒容，可他抬头去看时，发现皇后压根儿就没看自己。他先是一阵错愕，紧接着心里的火蹭得下一又上来了，但这次的火气又与先前截然不同，他扭头低声吼道：“萧白漪！”

萧白漪用袖口掩面不停地笑，段容舟又气又无奈，瞪了赤鸢一眼，“给她夹菜，堵好她的嘴！”

在外人看来，段容舟竟像是与侧妃在笑闹一般，一旁的何飞烟只是咬着嘴唇，低头用杯子遮掩住脸上异样的神情。萧白漪的余光看见了何飞烟的举动，可她只是淡淡地笑着，什么都没说。她本就没想与她争什么东西，不知她何时能幡然醒悟。忽然之间，身旁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碗筷碰撞声，萧白漪诧异扭头，发现段子楼脸色阴沉，二话不说，起身便走。萧白漪狐疑地看向他离去的背影，小声问赤鸢：“他怎么一脸凶神恶煞地走了？”

赤鸢沉默了一下，“也许……也许是旧疾发作，觉得吵闹头痛，就出去了……”环顾四周，确实没有人对段子楼的离席有任何反应，对他而言，早退与缺席，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反倒是今日皇后寿宴，他坐了这样久，才叫人觉得不适应。萧白漪眯了眯眼睛，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碗边缘，又叫赤鸢给她盛了一碗莲子羹，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萧白漪身侧的位置仍旧空空如也，她也悄然起身。她这一起身，段容舟下意识地就抬手想拽住她，可萧白漪早有防备似的，一后撤就躲了过去，微笑着说：“王爷，人有三急，去去就回。”

“你……”段容舟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萧白漪已经快步离席了，并且又丢给了他一句话：“王爷安心吧，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段容舟看着她的背影，怔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