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鸢小心翼翼地给萧白漪喂下一口药，但不知怎的，喂下去三勺便会吐出一勺来。可好在看气色，已经在逐渐变得红润了，只是不知何时能转醒。院落洒扫的婢女都被打发在外面，不得靠近，屋子里只有赤鸢和青鸾两人伺候，还有沉默站在床边的段容舟。没有人能看得透他在想什么，他出去看了一趟煎药，便又折了回来，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青鸾只是自顾自的伤心，赤鸢却时时刻刻都分外紧张，生怕段容舟此时突然发难。房门忽然又被轻轻敲响，紧接着沈流走了进来，拱手道：“王爷，景王殿下过来了。”

赤鸢的身子一瞬间僵了一下，但害怕段容舟看出端倪，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给萧白漪喂药。段容舟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沈流又重复道：“景王殿下来了，说是有事要与王爷商议。”

段容舟踌躇片刻，转身往外走，“知道了，你先去传话，我在书房与他相见。”

这个皇弟与他的关系，可实在算不上是亲厚。不是一母所出，又没有过多交集，世人皆知景王段子楼脾气奇差无比，他们俩就是逢年过节都不见得能说上句客套话，怎么这个时候登门拜访？可饶是给段容舟打死，他此刻都不会想得到，段子楼的到来会与萧白漪有关。段容舟抬手揉了揉脸，一个呼吸间，放下手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锐利傲气却又从容温和的模样。“七弟怎么过来了？来的如此突然，仓促之间没有准备，是我招待不周了。”

段容舟笑着进门。段子楼坐在椅子上，旁边沈流已经上了茶，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淡淡地说，“母后寿宴将至，前些日子父皇说让我跟着你一起历练，今日有空，我便过来学一下。”

段容舟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事。皇后即将过寿，皇帝的意思是好好操办，而且直接交给了段容舟这个嫡长子来操办。至于段子楼，只是一个“附赠”的。皇帝对于段子楼这个景王，态度一直模棱两可，旁人很难猜透。若说皇帝心疼他，可他的待遇又算是几个皇子之中最差的；可如果说对他不闻不问，却又十分纵容他，甚至有些时候想起来了，还会顺带着拉他一把。就好比皇后的寿宴，本该由段容舟全权操办，可皇帝不知道怎的忽然想起，景王段子楼在京城里已经赋闲多年了，近年来身体也还算不错，该给他找点事做。在皇帝和所有人的眼中，段容舟身为嫡长子既颇具才干，又秉性正直，由他来照拂一下势弱的弟弟，是最合适不过的。而段容舟本人也最清楚，皇帝不是喜欢段子楼，只是时不时地想起他那早逝的母妃，会有一些怜悯。帝王的宠爱可以度日，怜悯也一样。哪怕微不足道。“下面的人已经将单子都拟好了，我这就找来。”

段容舟走到了桌案前，回忆着自己前几天到底把那些单子放哪去了。这都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段子楼没有主动找过他，段容舟便以为段子楼这次也不想管的。然而，就在段容舟翻找东西的时候，沈流突然急匆匆地跑来禀报，“王爷！不好了！下面来人报说……说厨房走水了！”

“什么？”

段容舟发现自己今天怎么总是在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沈流面露难色，“暂时还不清楚……管事已经在带人去救火了。”

段容舟一阵无语，“知道了，你过去督促他们控制火势，然后统计伤亡情况，再来向我汇报。”

沈流下去后，段容舟又抱歉地对段子楼笑了笑，“让七弟见笑了，没想到会如此凑巧，不过没关系，这点小事沈流盯得住。”

段子楼看起来对所谓的走水毫不感兴趣：“无妨。”

此时此刻，段容舟终于想起来前几日那礼单被自己放在了那里，他找出后递给段子楼，正色道，“每年的寿宴都有固定流程，说难也难，但说简单也简单，只不过今年是母后的整寿，父皇想要好好……”他的“操办”两个字都没说出口，沈流竟去而复返，脸色比上一次还难看。段容舟嘴角抽了抽，“怎么？火势没控制住？”

“不……不是，厨房的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沈流当然不是傻子，三番两次来打扰自家主子跟景王的谈话干什么，还净说些丢脸的事儿，可……“王爷，刚刚有人来报，说王府内发现了可疑的人，身手敏捷，飞檐走壁，护卫们没能抓到人。”

沈流郑重地说。段容舟这一次听后立刻皱了皱眉，“立刻加派人手！马上把人抓到！”

沈流领命又一次告退。段容舟只能又硬着头皮说，“没想到会如此凑巧……”段子楼依旧不咸不淡地说：“无妨。”

“今年是母后整寿，父皇想要好好操办，因而在安排上会更精心，首先是宫宴宴请的人会更多，这对座次的排列会更有讲究，相较往年来讲……”“王爷！”

段容舟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他额角青筋暴起，怒视沈流，“有完没完！本王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听你给我打岔的吗？”

沈流满头大汗，他自然知道自己要挨骂，可是有些事情不说不行啊！“王爷！有要事！”

段容舟扭头看了段子楼一眼，后者拿起了旁边的茶盏，说，“皇兄去吧，我这边无妨的。”

“劳烦七弟先在这儿坐一会儿，喝几口茶，我去去就回。”

段容舟跟着沈流出了书房，走出一段距离后，沈流突然跪了下去，不仅满头大汗，而且脸色惨白，“王爷，东西丢了。”

那一刹那，段容舟脸上的神色比数九寒冬的冰还要更冷几分，更夹杂着几分暴雪将至的沉默的恐怖。他咬牙问，“就是那闯入王府的高手偷走的？”

沈流：“应当是他！”

“什么叫应当！”

段容舟低吼，“你应该清楚那东西丢了会有什么后果！”

沈流头都不敢抬一下，“属下这就去查个水落石出，定然将东西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