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是晋王与连王相争的形势。这些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段子楼比她更清楚。她只是想告诉他，自己已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把心思放在俊俏美男身上的废物了。“京城之中风起云涌，立储一事几乎要被放到了明面上，陛下不可能不知道朝堂上两党相争，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有意默许了晋王与连王打擂台，他或许是在等。”

第二件事，是帝王之心难测。现在谁势大都不要紧，储君是谁，最终定夺的人，还是皇帝。“陛下在等，陛下在等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是，如果王爷现在想要卷入这场争斗，为时不晚，且有胜算。”

第三件事，在这种局面下，段子楼该怎么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段子楼听她说到这里，眼底那种审视猎物的危险光芒弱了许多，可是却依旧不言不语。萧白漪继续说：“王爷，我与你做一场交易，你帮我解毒，我替你在这场储君之争中谋得一席之地。”

段子楼嗤笑一声，“你刚刚还说我能赢，怎的现在改口了？只是一席之地？”

“因为王爷不信我。”

萧白漪答，“所以这只是一个小交易。用我的一条命，换王爷争储入场的一张门票。”

她轻轻抬手，用手背缓缓推走了段子楼挑着自己下巴的手，可就在此时，段子楼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这边扯。“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段子楼的声音的声音低沉喑哑，“为什么要选我？”

萧白漪伤口被牵动，有一瞬间的表情扭曲，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王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萧白漪！”

段子楼捏着萧白漪的手腕，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把她的手腕给捏脱臼。他一点一点地凑近萧白漪耳畔，他的声音染上了病态的痴狂，也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轻声问，“你耍了我多少年？嗯？”

“六年，你耍我就像耍一条狗，你指东我绝不往西走，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奉上，你每每与段容舟纠缠不清，回来就对我说是你父亲逼你，是你兄长逼你，我都不跟你发脾气，你拿我当傻子耍是不是特别好玩？”

萧白漪咬着嘴唇，脸色泛白，没有说话。“现在好了，你已经如愿加入晋王府了，这不是你自己选的路吗？怎么？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了？因为中毒，因为无路可走，因为萧家与你决裂，晋王府容不下你，所以才想起我来了？”

“我的萧大小姐，你倒是说说，我凭什么再相信你啊？”

段子楼力道之大，萧白漪一时间竟不知道究竟是腰上更痛还是手腕更痛，她咧嘴笑了一下，有点无奈。“回答我的问题！”

段子楼怒道。萧白漪攥了攥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挥臂挣脱了他。“对，我选你，是因为无人可选了，这个答案，你意外吗？”

萧白漪直视着他的双眼，狭长的双眸之中流转着的情绪，只有前所未有的平静，“我是什么处境，你很清楚。”

“萧家与我断绝关系，我两个兄长与我恩断义绝，晋王府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死，我身上的毒三个月后就会发作，这就是我的处境，所以我找上你了，只有你有能力帮我。”

在段子楼的怒火爆发之前，萧白漪又说：“同样的，我找上你，是因为你也跟我一样，段子楼。”

“这十年来，你在京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段子楼如暴风雨一般即将倾斜的怒火瞬间滞住了，连他本人的身子都僵住了。“你母妃也曾是宫中盛极一时的宠妃，金尊玉贵的日子你不是没有过，可她死后，整个皇宫的人都对你落井下石，任你自生自灭，没有母族势力，没有皇帝的宠爱，你能活到成年封王开府，都是奇迹了吧。”

萧白漪淡淡地说。“你就算想争储位，也不会有人愿意把宝压在你身上的，而我，恐怕是这些年来唯一对你说这些话的人，也是唯一说要帮你的人。”

“没有人愿意帮我，也没有人愿意帮你。”

萧白漪的话语平静又残酷，“段子楼，我们两个就是这样，你没得选，我也是。”

段子楼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中，掐出一道道血红色的痕迹。萧白漪抬手捋了捋耳鬓的碎发，自嘲地笑了一下，“咱们两个都半斤八两，你只不过比我多那么一两半而已，我找你是因为没得选，你选我，也是一样的道理。”

马车里的氛围一瞬间寂静得可怕，直到段子楼笑了起来，笑得病态而可怕，“萧白漪，说到底，我还是你最后才会想起来的那个人。”

萧白漪忽然心里来了火气，冷笑一声，“王爷要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好，那就出去想，别耽误我回去上药！”

段子楼也讥讽道，“如果你肯低头，没准段容舟会放你一条生路，你也用不着如此机关算尽。”

萧白漪竟二话不说用脚踹了踹帘子，“齐覆！送我回晋王府。”

外面驾车的齐覆愣了一下，段子楼的脸瞬间就黑了，“萧白漪，你什么意思？”

她阴阳怪气地说，“王爷，我看您今日火气倒不小，不像是来跟我正经谈交易的，就先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