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的脚步慢下来，跟幺儿娘走在一处。“这些时日，多谢恩人。”

幺儿的娘像是恢复了理智，她规规矩矩的给楚瑶行了个礼，看得出来她很想谢楚瑶，但却没有什么可以谢的。能做的，也就是磕个头，施个礼了。“我知道，幺儿的事情，你很难过。”

楚瑶同幺儿娘一起往前走，她原是不太会劝慰别人的，可她知道，此刻有人陪这女子说说话，是最好的事情了：“可既然已经发生了，谁也没办法去改变，好在，你还活着。”

“你得好好的活着，幺儿才能安心的。”

楚瑶抬手，理了理她耳边凌乱的发丝。幺儿娘听到楚瑶提起幺儿，便有些想哭，可又觉得自己应当坚强，便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二人一同往前走，随口聊天之间，楚瑶得知，幺儿娘与方世文一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甚至都不在五服之内，如今京中多是株连之罪，这样的亲眷也要被牵连的。丫头的亲娘，是她丈夫的亲姐姐，家里横遭变故，这一路上，她什么都紧着自己家，根本不顾幺儿的死活，甚至偷走了楚瑶留给幺儿的补液盐。幺儿娘并不知道那是补液盐，她只知道，那是楚瑶留给自己救命的东西，她发现丫头的娘将东西偷去之后，苦苦哀求，可丫头的娘并没有还给她，还当着她的面，让自己的儿子喝下去。她儿子如今都十四五岁了，一个青壮的小伙子，幺儿娘怎么也争抢不过，所以她将幺儿的死，理所应当怨在了夫姐一家身上。“这丫头，是她家唯一一个好孩子了！”

幺儿娘怀里抱着丫头，爱惜的摸了摸她的头，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丫头的。也的确，当初幺儿生病，就是这个丫头来寻的自己，对于她来说，当初是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寻一个陌生人来帮忙。“依我看，那样亲娘，不认也罢了。”

楚季低着头编草鞋，口中说道：“你落在她的手里，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楚瑶很惊讶楚季会说这样的话，想当初他被楚家的大房和二房那么欺负，都没有动过分家的本事，如今竟然让丫头不认亲娘。楚瑶愣了一下，可马上想到，若是那年的自己，也断然不会管这些闲事，此刻定然坐在旁边冷眼看热闹。看来，也不单单是自己会变的。“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守着舅母。”

丫头很懂事，也知道大家都是在为她好。幺儿娘红了眼睛，两个人依偎在一处。“咱们还有多少枯草？”

一路往前走，楚季只要得空就会坐下来编草鞋，编好的就交给楚瑶，他逐渐发现，源源不断的枯草，不知道楚瑶是从哪里拿出来的，编好交给楚瑶的草鞋，也不知道楚瑶放在了哪里。至少此刻，楚瑶空着两只手，坐在旁边，周围看不到一根草，看不到一只鞋的。楚瑶瞬间回了一趟空间，扫了一眼堆在墙角的枯草，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多吧。”

“还有这么多啊！”

楚季将信将疑，他往楚瑶这边挪了挪：“那你把草都放在哪儿了？”

楚瑶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示意楚季不要多问。楚季很听话，毕竟这种事情，他从沧州到连州的路上就开始觉得不对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有个答案。“到清崖岭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将这些草都编了，分给大家吧。”

楚季低声和楚瑶商议，一面说，一面示意她去看周围人的脚。大家脚上的鞋早就破了，楚瑶有时也能注意到，有人看着自己脚上的草鞋，满眼都是羡慕。“你我，还有丫头和她舅母，一个人留两双，大约就能穿到清崖岭了。”

楚季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编鞋的数量：“余下的，我尽快编完，你看谁顺眼，就送谁吧。”

楚季想着，自己虽然看不到，但这些东西楚瑶带着肯定很辛苦，而且这也不是银子，独霸着没什么意义，这类物件，有人使唤，才是物尽其用。楚瑶对于这件事没有异议，她只是有一个担心的事：“可还有那么多草，你要编到什么时候去？”

“我可以帮忙。”

幺儿的娘从旁边走过来，席地而坐：“我这几日看着方大叔编，也学了个大概，只是有些地方还不太懂，大叔多教教我，我也能帮上忙的。”

“我也可以！”

丫头也跟过来凑热闹。几个人一起看向楚瑶。“我可不会。”

楚瑶摇摇头，退出了这场明争暗斗，她的手没有那么巧，她就只会砍人。楚季笑起来：“没有让你也帮忙的意思，看着你，是让你将草取出来，我来教他们。”

楚瑶这才放了心。她将草从空间里取出来，堆在地上，四个人围在一处，手指在月光下来回翻飞，楚季一边编草鞋，一边无意的念叨了一句：“我记得你娘说，你是整个京都女工针织手艺最好的姑娘了，如今编个草鞋都学不会了。”

坐在旁边偷懒的楚瑶被点了名，也只好过来帮忙，她以为自己是不会的，可实则学的很快，而且这双手就不像是自己的一样，灵巧的不得了。这原主的加成还真不少，楚瑶将编好的草鞋给楚季显摆，楚季点点头，勉强给与了肯定。四个人一宿也没怎么睡，编了三十几双，最后枯草用尽了，几个人的力气也用尽了，楚瑶将空间里的鞋也都取了出来，堆在旁边。天色蒙蒙亮，守卫还没有催促大家上路，楚瑶以就近原则，将人一一叫醒，然后将草鞋分了出去。大小尺码没有那么匀称，但也是救命的东西了，大家对楚瑶感恩戴德，连连道谢，楚瑶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声张。毕竟她做不到人手一双，担心没有收到鞋子的罪奴会心存不满。当然，一般人并不会有什么不满，只会认为是自己命不好，素日与楚瑶一行人也没什么交情，顶多是念叨两句也就算了。除了拉着自己儿子，气势汹汹来要草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