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抬头望过去，果然是昨日骂小姑娘的女人。她此刻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盯着小姑娘，似乎是不想让小姑娘将馍接过去。可瞧见两个人看着她，她却只是撇了撇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风轻云淡的说道：“人家给你吃的，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若只是这一句便罢了，她后面又添了一句：“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若是楚瑶是这小丫头，楚瑶也不知道自己应当接还是不应当接了，那小姑娘想不明白，便将手缩了回去。楚瑶把馍塞进怀里，起身拉起小姑娘的手腕：“跟我去那边坐一坐。”

“姨姨……”小姑娘害怕的看着楚瑶，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瑶给拉走了，她跌跌撞撞的跟着楚瑶走出很远，一直离开了那女人的视线。楚瑶明显能感觉到，小姑娘松了一口气。“那是你阿娘？”

走到楚季身边，她拉着小姑娘坐下。小姑娘有些迟疑的点了一下头。楚季见楚瑶把这个小姑娘带回来的，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最近很好打抱不平，和前些时日只想着自保的她不大一样了。可如今这个形式，楚季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既然是你阿娘，为什么不许你吃东西？”

楚瑶从怀里将馍掏出来，塞到小姑娘的手里。“我弟弟死了，家里只有我哥哥一个男娃了。”

小姑娘握着馍，提起弟弟，眼泪汪汪的：“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紧着我哥哥了。”

“难道女孩子便不是亲生的了吗？”

楚瑶皱紧了眉头，她受不了这套说辞。小姑娘以为自己那句话惹得楚瑶不高兴了，像小猫一样缩在那里，不敢开口。“其实这也不奇怪。”

楚季拍了拍楚瑶的手，让她冷静：“男孩传宗接代，寻常人家，自然将男孩看的更重一些。”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而且到了清崖岭，每日的吃食，都是根据做活的多少发，多个男人，家里能多些吃的。”

楚瑶回想了一下那个小男孩，大约也就十几出头，就是真的做活，又能做些什么呢？可这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楚瑶不想再纠结这些，只是发现那个小丫头手里的馍并没有吃掉：“你怎么不吃，我带你过来，就是让你吃东西的。”

“我不能吃。”

小姑娘摇摇头，将馍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我娘看到我跟着姨姨来了，就知道姨姨一定会给我吃的，若是我吃了，空着手回去，我娘不会放过我的。”

她说着，瘪了瘪嘴，像是想要哭，可又忍住了。楚瑶真是有点儿忍无可忍，她攥着拳头，想要找那女人算账。“起来了起来了！”

楚瑶还没等动，旁边的守卫先将人们从地上撵了起来，看样子是又要上路了，楚瑶迅速地从空间里取了半块巧克力，压低了声音对小女孩儿说道：“张嘴。”

小女孩儿听话的张开嘴，便有一个苦兮兮的东西进了口，她恶心了一下，差点儿将东西吐出来。“吃了这个，你会有点儿力气。”

楚瑶捂住她的嘴，让她咽下去：“回去吧。”

小女孩儿眨巴眨巴眼睛，在满嘴的清苦之中，吃出了些香味来，她觉得楚瑶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但并不会害她，就连连点了几下头，握着馍跑了回去。楚瑶和楚季再一次上了路。后来一连几日，楚瑶在没见到那个小姑娘，有一次午间歇着，她揣着馍往后走过去，想要找到小姑娘，将馍留给她，可都摸到队伍的最后了，也没瞧见人，楚瑶只好又回来了。楚瑶之前一直生活在战区，她觉得自己是什么苦都能吃的。除了这流放的伙食。她在空间里，用压缩饼干的包装盒来记录时间，大约一周了，每日都是早起给口水，午间一个馍，然后就没有了。这个馍一看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为了不腐败，已经晒的跟石头一样硬，像楚季这样上了年纪，牙口不太好的人，只能放在嘴里含着，软了在咽下去。天气也越来越热，吃的东西又是干巴巴的，导致人极度缺水，可随身带水实在是太沉了，所以他们只能走到一个镇子的时候，在当地取水，路上尽量减少饮用，这样支撑到下一个镇子。就这样，人越熬身体越不好，脚步也就越来越慢，按照这个速度，楚瑶也不知道秋日的时候，能不能赶到清崖岭。再悲观一点儿，还没到清崖岭，方家的人，就死的差不多了。看着楚季也一日不如一日有精神，楚瑶心里实在是担心的要命。连日走路，楚季脚上被胡乱套上的草鞋已经破烂了，脚底板完全磨破，血混着泥土站在脚下，走路就像是走在刀尖上。这个情况也不是只有楚季才有，队伍里许多人的鞋都已经磨破了，赤着脚走路，当然走不快了。楚瑶扶着摇摇欲坠的楚季，抬头看着头顶的大太阳，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父亲，这一路，还是我自己去吧。”

楚瑶皱着眉头，低声劝楚季：“你这样下去，恐怕会把性命搭上去的。”

“怎么，你嫌我累赘啊。”

楚季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个破树枝子，支撑在地上，一步步艰难的往前走，可语气却很轻松。“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瑶解释：“我只是担心你撑不下去。”

“撑不下去也要撑。”

楚季摇摇头，他脚下慢了几分，抬起头，远远的往清崖岭的方向看过去：“这条路是我多年前就应该走的，迟了这么多年，希望你爹和那些同窗不要记恨我才好。”

楚瑶很理解他的心情，也知道虽然之前楚季对报仇的事情只字不提，但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在他的脑海中磨灭，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被自己说服了。只是这一路啊……楚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晒化了。父女二人正相互搀扶着往前走，前面人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接着便能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