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才回家，黑着一双眼睛找楚瑶算账，但梁氏说楚瑶一大早就去东来居了。楚季跟梁氏讲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到楚瑶将楚季自己丢在沈府，梁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被逗的笑了起来，忍不住劝楚季：“替自己女儿背一背黑锅也不算冤枉。”

楚季有苦说不出，进屋只顾自己生闷气。楚瑶在东来居柜上盯着，南水村昨日又来送菜，这一次的数量比之前多了一些，可见黄老三也不是个只会听摆布的人，他能有带着南水村赚钱的想法，让楚瑶觉得很放心。赵先生在旁边噼里啪啦的打算盘，跟楚瑶说着这几日的盈余。“来壶酒。”

楚瑶正低头看着账本，忽然前面客人喊了一声，东来居本就是饭馆，要酒的声音在这里，是极为寻常的。可楚瑶听着这声音，却有几分耳熟，抬头望过去，发现正是赌坊的老板，鹤叔。鹤叔身边带了两个伙计，瞧着应当是手下，在东来居一楼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伙计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便赶紧上去招呼。楚瑶撂下手里的笔，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拍了拍正躬身听吩咐的保进，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忙别的。鹤叔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楚掌柜，好生意啊。”

楚瑶在鹤叔对面坐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东来居，绝对不是吃饭的。“你别这样盯着我，我人老了，心里发慌。”

鹤叔抿了口茶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茶不错。”

“你来我这里，作什么？”

楚瑶不想绕弯子，大家都忙，没有意义。“来吃饭啊。”

鹤叔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笑呵呵的看着楚瑶，他看上去的确像是没有什么恶意。可这样的笑容楚瑶见过不少，下面所隐藏的，不是利刃便是刀枪。“有事直说。”

楚瑶往后靠了靠，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她是不害怕鹤叔的，只不过他这样的人，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没有事，是不会出现在太阳底下的。“就是来看看。”

鹤叔说着，抬起眼睛，扫视了一圈东来居：“看看三山镇唯一一位女掌柜，究竟经营着什么样的铺子。”

他这么说，楚瑶就明白他的用意了，或许他真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找楚瑶，来这里，不过是想给楚瑶一个下马威。“我知道你东来居在哪里，你若是敢在衙门口将我的赌坊捅出来，那你东来居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应该就是鹤叔笑容之下的潜台词了。可楚瑶不怕这样的威胁，一来她不想搅和赌场的事情，凡事都有阴阳两面，正邪博弈千年，最好的结果不过是相互制衡，从来没有哪一方会被消灭。也从来没有哪一方完胜的。“二奎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楚瑶的东来居，来都来了，不留下点儿什么，太不是楚瑶的性格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用谢。”

鹤叔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若是冷眼一看，真的会误会他就是一个寻常人家和善的老人。“我可没说谢你。”

楚瑶不上当。“他和我说，你在想办法让他戒赌，他还说，这世界上没人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从赌桌上下来，毕竟，他有一身的手艺呢。”

鹤叔说着话，旁边的大平过来上菜。鹤叔什么都没点，是赵先生瞧见楚瑶和他说话，以为是朋友，便让后厨备了两个招牌菜。“你的伙计比我的伙计有眼色。”

鹤叔回头看了赵先生一眼，举了举手里的茶盏，算是谢了他。“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楚瑶压了压眉头，脸色不满。“我不信邪。”

鹤叔呵呵的笑了起来，声音有几分刺耳：“他越这么说，我越想试一试，怎么样？他如今，是半分堵都不敢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