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那么清楚的在阿云的脸上看到不耐烦，她往旁边挪了一步，让父亲靠在自己的身上，也让东升一抬手就扶了个空。“你什么都不做，我自然不会多想。”

水云说道：“而且我也不会贸然去揣测别人，所以着实不用你费心。”

“你这个人脾气怎么越来越大。”

毕竟楚瑶和楚季还没有走远，东升被阿云这样抢白了一句，脸上难免下不来，说的话也有些难听：“难怪到现在还没有人家，看着咱们自小长起来的份儿上，我劝你收一收脾气，或许还能找到婆家。”

“你认错人了吧。”

楚瑶第一次看到水云的双眼中，冒出一阵寒意，她盯着东升，目光中带着讥讽和嘲笑：“我七岁就进宫了，谁与你自小长起来？这话你还是慎言，免得传到你妻子的耳朵里，动了她的胎气。”

“你真是越发恶毒了！”

东升皱紧眉头，暗暗的骂了一句。水云也不管这些，扶着付老爹艰难的往前走，东升也没有在帮忙，抱着肩膀站在后面，像是等着看水云的笑话。楚瑶当然不能让东升看了笑话，她当即想要上去帮忙，可是却被楚季给拉住了，楚瑶不明白为什么楚季不让自己出手，一回头间，见旁边阴暗的小巷子里跑出来一个人，一把将付老爹架到了脖子上。“我去广善坊接你，瞧见你没在，就想着你肯定在这儿。”

唯安被付老爹压着肩膀，艰难的抬起头，还不忘冲着水云笑了笑。水云愣在了原地，她没想到唯安会过来。不过仔细想想，这些时日的确是他经常送自己回家，今日楚大叔去了广善坊，她与楚大叔一起往东来居来，就将唯安给忘了。“多谢你了。”

不同于东升，水云并没有拒绝唯安的帮忙，而是道了谢，唯安搀扶着付老爹，听着付老爹嘴里叨叨咕咕的那些连不成句的话，也跟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有半分的不耐烦。水云回头冲楚瑶点了点头，示意让她放心，然后连看都没有看东升一眼，便快步跟上了唯安。楚瑶将门锁好，牵着拾月往家里走，东升自己在哪儿讪讪的站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也转身走了。瞧着走的远了，楚瑶快步追上楚季：“父亲方才怎么拦着我？”

“那个小伙子，在我身后跟了半天了。”

楚季想起来，脸上浮出些笑意来：“我还以为他的心在你身上，如今我才看清楚。”

原来唯安一直在水云身后跟着，只是没有露面，他这个人看上去傻憨憨的，但没想到也有些心思。“父亲倒是比最初机警了许多。”

楚瑶拉过拾月的小手，口里说道。“这世道……”楚季想着从沧州一路到三山镇经历的这些事，无奈的叹了口气：“都要把人逼成神仙了。”

这话的确是让人无法反驳，只是楚瑶低下头，心里有些不安，如今铺子都支应起来了，日子也一天比一天的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越来越多的担忧。最初连吃饭都犯愁的时候，她倒是只担心下一顿饭在什么地方吃，如今手里握着的东西多了，总害怕这些东西悄悄的溜走。日子越好，就越担心这样的日子过不长远。“你想的太多了。”

楚季安慰似的拍了拍楚瑶的肩膀：“这才是，寻常人家的日子。”

“可有些人的日子，应当是在路上的。”

楚瑶就一直在行走，走在战区，走在山林，走在这逃荒的一路上，她没有停下来过，如今停下来了，心里总是不踏实。楚季不知道应当怎么安慰楚瑶，他会讲道理，可楚瑶不需要道理，她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她安心的人。这个人或许是阿云，或许……是些别的什么人吧。楚季不知道，不过看着身边的拾月，他心里逐渐生出一个想法来。第二日清早，东来居前门迎客，后门进沙土，趁着早间的客不多，伙计们帮着楚瑶将沙土都挪到了二楼。楚瑶看着一个个累的满头大汗的伙计，原本想着格外赏些银钱，但是被楚季拦住了。“升米恩斗米仇，你时不时赏几个行，赏惯了，将来有一次不赏，他们会记恨你的。”

楚季低声嘱咐楚瑶。这点楚瑶倒是没想到，她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便让辛耀今日午间给大家做几个好菜，大家听了一阵欢呼，同涨了工钱一样高兴。“掌柜的，我们来这儿做工，不是赏钱就是赏饭，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保进扛着沙土，在楚瑶面前听了下来。“是啊，掌柜的你人太好了！”

大平也附和道。“干活吧！”

楚瑶皱起眉头骂了一句，才几日，大家也都知道楚瑶并不想那日那样凶狠，平日里说话也没什么的，所以都哈哈的笑了起来。有了这些伙计们的帮衬，二楼的活儿干的飞快，原定下，下午没人的时候可以休息，如今倒也没什么人休息，纷纷上二楼去帮忙，付老爹见能指挥的人多了，他也来了兴致，从椅子上站起来，背着手来回监工。原本预计要七八日的活计，两三天就差不多了，楚瑶与楚季到了集上，先给东来居挑选了些桌椅陈设，然后又给南水村的村民去选了种子。“我准备后日就走了。”

坐在马车上回家的时候，楚季对楚瑶说道：“这一次回去，我把南水村的事情料理好，然后就带着你母亲来搬来三山镇，你一个人照顾两个铺子不容易，我们来了，多少能帮衬着你一些。”

“好。”

楚瑶心里是很希望他们赶快过来的：“我一个人的确有些支应不开，今天早晨，付老爹说昨日有人在广善坊闹事，还幸亏是唯安及时赶过去，我不在，阿云是个软性子的人，最不好与人冲突了。”

“这几日我冷眼看着，唯安是个不错的人，你问问阿云，她要是有这个心思，我去同他爹说一说。”

楚季笑得慈眉善目。楚瑶不知道怎么跟楚季说，阿云的那些话，只怕楚季是听不得的，她没敢接这话，只是转头看向了马车外面。“对了。”

楚季想起一件事来：“钱守才的事情，你还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