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楚瑶的祈祷还没有说出一个字儿，身后就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她忙回过头去，正瞧见拾月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子，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楚瑶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顺手将抢收进空间里，冲拾月走了过去：“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你……”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就看到从旁边的院子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楚瑶的身上。楚瑶骤然收住了脚步。她是一个有些脸盲的人，对于寻常见过的人印象都不会很深。除了她要杀或者已经杀了的人。就比如说那个到死都在狡辩的黄二婶，和站在拾月后面的这个女人。楚瑶不会记错，她便是昨日清晨在三山镇城门口，说话的那个人。看来，她们果然是往南水村来了。“我睡不着，阿婆让我出来捡些木头生火，一会儿给这几位客煮些粥吃。”

拾月回头，跟那女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蹦一跳的到了楚瑶身边。楚瑶二话没说，就把拾月抱了起来。“阿娘，拾月是不是重了。”

拾月一只手搂着楚瑶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揉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阿婆做饭太好吃了，拾月怎么吃都吃不够。”

楚瑶听到拾月称呼这几个人为客，知道梁氏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身份，而这些人也没有轻举妄动，既然这样，那她也没必要挑破这层窗户纸。毕竟他们应该还有一些人，住在村子里，因为怕他们会伤了村民，楚瑶想着还是顺着这出戏唱下去比较好。“你们是……”楚瑶尽量让自己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的表情，并且适时的给远处赶来的楚季和梁春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稍安勿躁。“我们是过路的。”

那女人笑盈盈的，她的穿着打扮，甚至口音都与三山镇的人没有半分区别。讽刺的是，之前是楚瑶路过南水村的时候，正是被他们这群人诓骗进来，现下他们为了寻找同伴，也说自己过路的，混进南水村，身份对调，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更有意思的，是他们肯定知道自己的同伴凶多吉少了，毕竟，若是那些东胡人还活着，南水村是不会落入这些村民的手里的。恐怕现在，他们更加想不通的，是村里那二十几个东胡人去了哪里吧。只可惜他们早就化作一缕烟土随风而散了。“若是他们没有任何动作，咱们也要赶尽杀绝吗？”

楚季与楚瑶并肩那走着，口里轻声问道。“东胡人你也想手下留情？”

楚瑶不明白楚季的脑袋里都想着什么：“父亲是忘记了下河村的遭遇，还是忘记了咱们是怎么九死一生走到今天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季停住脚步：“我只是觉得，他们若是什么都没做，咱们就平白要了他们的命，是不是……”“他们是东胡人，父亲。”

楚瑶一字一顿的提醒楚季：“他们难道什么都没做，就能够轻而易举的站在我朝的疆土之上吗？”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楚瑶眯了眯眼睛，将手里的拾月递给楚季：“身为东胡人，他们深入连州的目的还能有什么呢？不是说过，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楚瑶这话说出口，事情便没有了半分转圜的余地，楚季也明白楚瑶说的是对的，他只是……楚季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楚瑶几个人回来了，村子顿时热闹起来，大家都凑过来看芥菜籽儿，楚季吩咐大家打些水来，在太阳下晒的热乎乎的，然后将种子放进去泡一泡，这样会更容易发芽，将来也更容易成熟。大家都纷纷照做了，黄老三和黄老太特意带着楚季去看了自己后院子翻过的土地，南水村从来没有种过芥菜，不知道能不能成，黄老太决定先用自己的地试一试，等抽了芽子，全村就可以种起来了。楚季觉得这样很好。晚间，天色刚一擦黑，村子里的人都聚到了黄老太家门口，像是在商议什么要紧的事儿，楚瑶在旁边听了半日，方才听懂一二。原来南水村有个村长，后来村子遭东胡人洗劫，村长遭了难，眼下村子群龙无首，大家想要定个主事的人出来，这样的事情，自然落到了楚季的头上。而楚季，对当村官儿是没什么兴趣的，他做这些，完全是因为如果不拿出一个办法来，南水村的人就都会死掉，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利益可图的。南水村的人在拥戴，楚季在推脱，只有楚瑶压了要手掌，让大家小声些：“外面来的那几个人并不知道咱们村子发生了什么，大家不要提之前的事情，只说眼下。”

“眼下？眼下的事情，自然是由楚大叔来拍板了！”

前几日跟着黄老三开路的一个男人站起来，拍了拍手：“这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他们的房子咱不动，但地得动起来吧！断没有放在那里荒废起来的道理。”

“这地怎么分，收成怎么分，赚了的银子怎么分，这都要有人做主！左右，别人说话我是不服的，我只听楚大叔的!”“没错！楚姑娘救了我们的命!楚大叔想了法子让我们活！如今这村子里，早已没有比楚大叔说话更好使的人了！我说，咱们以后就听楚大叔的，没人反对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根本不给楚季插嘴的机会，他张了好几次嘴，话都没有说出来，最后还是黄老太站起来，压下了大家的声音，她看向楚季，清清楚楚的问道：“你也说今后在南水村安家了，以后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村子里的事情，你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我若是能帮的，自然会帮，无需这些……”楚季想说无需这些虚职，可是话没出口，便被黄老太回收打断。“行，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大家听我的，从今往后，只要是楚家说的话，咱不能有半个不字儿！靠着人家一家活下来的，咱们得有良心！对不对！”

黄老太年纪虽然大，但是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楚季还想挣扎，但声音被震耳欲聋的“对”给压了下去。楚季无可奈何的摊手，回头想要找楚瑶帮忙，可楚瑶早已不见了踪影，此刻的她，正站在后村口上山的小路上，看着面前这几个早间还被称为客的东胡人，挥着手里的斧头：“几位，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