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起来了……”阿挽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来，她一面走一面拍手，将沉睡着的村民们一一叫起来，天色蒙蒙亮，现在正是清爽的时候，最好赶路了。梁氏近些日子累的昏天暗地，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发觉楚季还躺在旁边睡觉，忙身手推了推他：“你怎么睡在这里？阿瑶呢？”

楚季一个机灵坐了起来，缓了半刻，方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脑袋：“昨晚我去换她，被她撵了回来。”

“你也真是！”

梁氏蹙起眉头，埋怨起来：“阿瑶一个姑娘，还受着伤，如何能这样整夜整夜的熬？岂不是要熬坏了身子？”

“我也得能说的听她啊。”

楚季无奈，将铺在地上的布单子收起来，抖落了上面沾着的杂草。族长这边的火堆已经被熄灭了，只剩下一些轻微的烟雾，而河生和清源那边的火还在燃烧，阿挽取了两个土豆，在上面翻烤着。拾月起来打了个喷嚏，像是有些着凉了，梁氏抱着她过去烤火，刚走近，就听见有人在嘤嘤的哭着，顺着声音，看到清源正坐在树下，靠在一个年长的女人身上擦眼泪。“怎么了？”

梁氏坐到阿挽身边，小心问道。阿挽看到是梁氏，张了张嘴，像是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末了，只是摇摇头，掰了一块土豆，递给拾月：“没事，大小姐娇贵着。”

梁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拾月放在了阿挽身边：“阿挽，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去那边取点儿东西。”

“好。”

阿挽很好说话，将拾月拦在身边，还给她披了一层衣服。梁氏提着衣裙，往族长那边走了几步，瞧见河生站在族长身边，低声的说着什么，她装作找东西，慢慢靠了过去。“……他受的伤不轻，又没有吃食，你把他丢在这里，不等于让他送死吗？”

族长坐在石头上，语重心长的说道：“河生啊，做人要有一颗善心才行啊。”

“可他不是什么好人！族长，你看清源在那边哭的，这人沾花惹草的，再留下去，只怕会出祸事！”

河生的声音不大，但似乎并不准备让步。“清源还瞧见什么了？”

族长无奈，只能继续问道。“再没瞧见什么了……”河生心虚的声音小了下去，但很快又理直气壮了起来：“那幸而清源撞见了，两个人只是拉着手，若是她没撞见，还不知怎么样呢！”

“而且，族长你也看到了，楚姑娘不是那样放荡的人，昨儿一日，她话都不肯多说一句，定然是姓景的拉扯着她！”

河生说着，跺了跺脚。他这话说的倒没错，族长对楚季很有好感，觉得他博学多识，这样人家教养出的女儿，肯定不会去平白招惹男子。河生见族长不在说话，认为他被自己说动了，连声劝了好几句，后面的话，梁氏还没等听，就看到楚季往这边走过来，她忙迎上去，将他拉到了无人处。“我问你，你昨日去换阿瑶时，有谁醒着？”

梁氏压低了声音问。楚季以为梁氏还在生气他害的阿瑶熬了一夜，忙解释道：“只有她在那里，我真的，我说了很久，让她去睡，可是她不听……”“那个姓景的，没有在旁边吗？”

梁氏打断了楚季的解释，追问道。这倒是把楚季给问住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缓慢的摇头：“没……没看到什么人在旁边，就只有阿瑶。”

“河生说，昨日夜里，清源看到姓景的拉扯阿瑶，如今正跟族长告状呢！幸而族长是个英明的，说咱们阿瑶不是那样放荡的性子……”梁氏皱着眉头，嫌弃一般撇了一眼逃难的村民们。“嗨，八成啊，是两个人说什么话呢吧，昨儿的确是阿瑶和景怀两个人守夜，不过那个景怀我瞧着，也不像是有坏心思的人。”

楚季扶着梁氏往回走，嘴里劝道：“夫人放宽心，阿瑶病好了，落下那么个性子，谁能给她亏吃呢！”

最后一句话，算是劝住了梁氏，她与楚季一直没有孩子，将楚瑶接到身边，也是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任谁也不能欺负了去！“如今咱们离了下河村，往后在哪里落脚还不知道，将她从掖廷……”梁氏有些担忧将来，正欲同楚季说一说，忽的被楚季拍了拍手，顺着楚季的目光，看到不远处楚瑶正靠在一棵树上，对着头顶的光，在手中翻看着什么。楚季给梁氏使了个眼色，梁氏便独自走过去，走近发现，楚瑶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一枚铜钱。“阿瑶？”

梁氏唤了一声：“在看什么？”

楚瑶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昨日景怀的话，正出神间，被梁氏叫了名字，不由得吓了一跳，随即摇了摇头：“没事。”

她说完，手里的铜钱在指尖翻转了一圈，递到梁氏面前：“母亲认得这个么？”

梁氏接过来看了看，微微笑道：“这是前朝的铜板，如今已经用不了了，但倒是常常有人用这个占卜算卦。”

“占卜算卦……”楚瑶喃喃重复了一句。虽然景怀猜错了她的来路，但是关于她肩头的伤，他说的还是很对的，就算这个人是江湖骗子，恐怕也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而且，他最后一定是话里有话，只可惜被清源给打断了，要不然，自己非问个明白不可。“走吧。”

梁氏拉起楚瑶的手：“别在这里傻站着了，要出发了。”

楚瑶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下意识的便想将手收回来，可肩头有伤，动作便慢了半分，还是被梁氏给拉住了。那只手又软又暖，楚瑶竟然觉得有点舒服，她便没有在挣扎。两个火堆已经全数熄灭了，河生又挨个上去踩了几脚，确定没有火星了，才敢上路，清源通红着眼睛跟在后面，阿挽不知道在低声劝着什么。拾月吃了阿挽给的馍，有了力气，蹦蹦跳跳的去找楚季，手刚拉上楚季的衣角，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接着一只长箭凌空落在了众人的面前！河生立刻冲过去，将族长护在了身后，与此同时，山间传出一声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