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启威就送来了两份文件。一份是那个医生的供述，至于他如何得到的，我也没兴趣知道，那样唯利是图的庸医，折腾死了最好。一份就是许洁的毁容原因分析，确实不是因为之前整容的后遗症，更不是因为我的那一巴掌，主要还是因为这次人为的手术失败。当暮林看到这两份文件，面色也更加沉重了。匆匆地吃过早餐，我们一行四人便直奔老宅。老狐狸，你总有藏不住尾巴的时候！到了老宅，佣人李姨正在外面打扫院子，看到我们来了，先是露出诧异的表情，之后便直接朝着暮林迎了上去，“老爷，您怎么有空过来？”

暮林也没时间和她废话，直接问道，“我妈呢？”

语气生硬，而且相当冲。李姨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但表面上，还是能挤出一丝微笑，“老太太还在卧室呢。”

暮林烦躁地抬手看一下表，嘴里嘟囔了一句，“还真是能睡。”

我瞥一眼陈艳飞，幸亏定力足，要不差点儿笑喷出来。李姨的脸色一僵，“其实老太太这段时间身体也不好，可能是吃药的缘故吧，”正愁着没词了，不知道再怎么继续了，暮林却不耐烦地摆摆手，“我知道了，那我们去客厅等吧。”

不等李姨在前面引路，暮林就气呼呼地往客厅走去。陈艳飞瞥了李姨一眼，也跟了上去。这老女人瞪了我一眼，态度立马转变了，爱答不理地准备继续自己手里的活。在她没走几步的时候，我突然灵机一动，大声地喊住了她，“李姨。”

“有什么事，少奶奶？”

语气生硬，没有任何下人应该有的样子。我也不追究这些小细节了，走到她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她，“李姨呀，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妈买点儿早餐？”

“啊？”

老女人显然没料到我会吩咐她。“我爸着急过来，所以她都没有好好吃一顿早餐，你知道这样对身体很不好的。”

我温和地说着，“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就跑个腿吧？”

“不行。”

李姨生硬地拒绝道，“一会儿我还要伺候老太太起床，院子这边还没扫干净，厨房里的早餐还没准备好……”我摆摆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李姨，难道你是想告诉我，你年纪大了做佣人这件事情已经力不从心了么？”

她一愣，也不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其实我看你的年纪也确实不太适合做佣人了，不如一会儿，我和老太太请示了，让我爸把你送回老家，给老太太安排几个新的佣人好了。”

李姨猛地睁大，“你说什么？”

，眼神里意外又有些惊恐。我冲客厅里面看一眼，准备把这话再重复一遍，这个女人赶紧扔下手里的笤帚，“行行行，我去给你买不就是了。”

“等等。”

我叫住她，“李姨，你还真是老糊涂了，我都还没告诉你要买什么呢，你着什么急？”

她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是也不敢随意发作。而我，把脑子里有了各种早餐样式，几乎都列了遍，而且我还很贴心地叫她拿来纸笔记录下来。“你确定夫人她……能吃这么多？”

李姨看着长长的字条，明显是知道我在刁难她，却也只能用这样的问题确认着。“叫你去买你就去买好了，哪里这么多话？”

我撇撇嘴，“我妈爱吃什么就吃点儿什么，你伺候了这么多年老太太，到底都学到了什么？”

李姨不敢再作争辩，匆匆地往外跑去。我看着那踉踉跄跄的背影，心里还真是有些爽快。尽管这显得我非常地低级，但是对于这种人，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那些正人君子的方式，还是留给真正适合的人吧。暮天就站在客厅门前，平静地看过我是如何折腾这个女人的。等那女人彻底地走远了，我回过身去，冲他调皮地一笑。暮天也抿嘴一笑，眼神里有些宠溺，也有些无奈。在我们还在做着眼神交流活动的时候，里屋的门开了，老女人的声音逐渐清晰着，“李姨，谁来了，大早上就在那里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哟，您还当自己是十八九岁的少女了，还喜欢赖床呢？再听听这语气，大清早地火气就不小，还真是不符合平日里那个虚弱多病的老年形象呢。我和暮天对视一眼，也进了客厅。老女人也没有梳洗，也没有化妆，就这样蓬头垢面地从里屋走了出来，我就说她是可以健步如飞的，现在就是身形矫健地从里面蹭蹭地走了出来。不过，当视线对上了暮林，以及随同的我们，这老女人立马换了一种状态，慌张总是有的，但是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暮林？你们怎么来了？”

脚下的步子也骤然变小了不少，身子也稍微佝偻了一些。要说她平日里在妆容上下的功夫应该也不少，瞧瞧这素颜，其实和毁了容的许洁也差不多，那粗糙的皮肤，那深深的皱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呀，真的是不能不服老的。许是察觉到我的眼神，老女人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也不怕她，就这样直视着她，“老太太，您也别找李姨了，我让她去给我妈买点儿早点，要是她用心做，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什么？”

老女人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看向暮林，“暮林呀，李姨她毕竟年纪大了，怎么还能让她去跑腿呢？”

暮林也不说话，肯定是全身心地都在惦记着那件事情。“老太太，您看您都说了，李姨的年纪大了，所以我也是想着看看她到底适不适合再做佣人了，”我上前一步，“要是她实在应付不来，我也好赶紧和暮天一起帮你物色新的佣人呀。”

“不行。”

这老女人一听就急了。不过她又瞥了一眼暮林，转而又压住了声调，“我和李姨是有感情的，不能换掉她。”

我无奈地双手一摊，由衷地感慨一句，“暮家的钱多，确实可以养个闲人，要是她照顾不周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呀。”

老女人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盯着暮林，“你大清早地就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嚯，终于要到正事了。不知怎地，我竟然开始莫名地兴奋起来。“妈，你最近又出去过么？”

暮林也没有很直接。老女人佯装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我最近身体也不太好，还能去哪儿呢？”

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她又忙着补充了一句，“倒是有和李姨在外面溜达溜达，怎么了？”

暮林也不看她，严肃地板着脸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么？”

“暮林，你这是什么态度？”

老太太转移话题的本事又使出来了。“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暮林看了她一眼，难得地保持着平静和理性。老女人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坚持那样的说法。“那您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你。”

暮林抬手把暮天的那个平板递到老女人面前，里面存着那段监控视频。老女人的眼神落在监控录像上，首先就是惊愕的表情。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今天真的是有好戏看了。我站回陈艳飞身边，一只手不知何时被她激动地握在了手里，我知道，她远比我要激动得多，如果真能借此一举推翻了她，那简直就爽毙了。暮林重重地叹一口气，“妈，您不要告诉我，车里的人不是你。”

昨天晚上暮天告诉我，那辆黑色宝马是暮林专门为老太太配置的，为了保护老太太的安全，车是专用的，司机也是随时待命的专属司机。没有老太太在车上，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使用这辆车子。也就是说，就算我们看不清车里面的人是谁，只要有人坐在后面那两个位置，就可以断定是谁了。老女人咬紧牙关，长时间没有出声。我突然意识到，情况可能不会像我和陈艳飞期待地那么顺利。面前的这个女人就像是修行千年的老妖精，这么多年了，暮天和陈艳飞也没能寻找合适的时机将她扳倒，我们又怎么能期盼着，凭借这样一段录像，就把她给击垮呢？我回握住陈艳飞的手，她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就冲她轻轻地摇摇头，陈艳飞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神中不由地迷上一层黯淡的色彩，转过头去，手里的力道也松懈了不少。老女人突然用很坚定的语气说道，“对，车里面坐的是我，是我和暮晴在一起。”

暮林的脸瞬间紧绷起来，“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和许洁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陷害她，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残忍？”

这是暮林第一次对老女人动怒了吧，如此情绪激动的次数，也可能寥寥无几吧？老女人微微一怔，来了一句，“你说什么？”

“妈，你还装什么糊涂？”

暮林顺着话继续道。老女人则做出灵机一动的表情，又坚定地承认道，“没错，都是我做的，就是我指使小晴这么做的……”咦？为什么这个说话的强调，还有语气很是奇怪呢？乍一听，就好像是她被逼无奈地为暮晴顶了罪似的。暮林气呼呼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听到最后这段话以后，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像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似的，再度坐到了老太太身边。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老太太，“妈，你是不是在替暮晴顶罪？”

果然，他中计了。老太太却开始演技大爆发了，失望地看了暮林一眼，叹一口气，“没想到，我在你眼里也不过是那种人。”

暮林瞬间就变回了那个好儿子，满眼能看到的都是一个虚幻的慈母形象，“妈，我真的误会你了么？”

这种情况下，我们谁也不能随便插嘴，越是说多了，越像是我们在故意地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这种风险，还是不要去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