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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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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贵妃养伤闭宫不出,国舅陆瓒同大司空宇文馥处置了一位御女,这事儿已是闹得满城风雨。沈御女同人私通,事关皇帝尊严,历朝历代碰上此宫闱丑事多是隐秘不发,找个由头处置便罢。像现在这样上赶着揭短的,说死谏是往好听了说,毕竟皇帝暴虐,谁也不能保证能给他留个全尸。崔旃檀捧着谏书上前,对辛昂道:“大人请看。”

看着触目的鲜红,辛昂不得已也谨慎起来。全文只有寥寥数十字:“臣丘林俭言:伏惟天子,未及弱冠,平拯六合,武备安邦,文修兴国,施政万民,圣德煌煌。然宗室骄纵失德,外戚弄权干政,圣躬不可不虑。臣等襄辅君王,不忍卒睹,愿死谏以求陛下侧重。”

这种谏文辛昂不知道看了多少,眼皮都要起老茧了,然而他却注意到了“丘林俭”这个名字。“丘林俭?”

崔旃檀困惑,“晚辈还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辛昂放下血书,叹了一声道:“丘林俭不过下七品录事而已,眼下我更担心的是…”他话未说完,门外便有个小书丞来禀报:“辛大人,崔大人,有人碰死在阊阖门前了。”

崔旃檀一惊,忙问:“出了何事?”

那小书丞一揖道:“录事丘林俭大清早去了阊阖门,在太极宫双阙前怒斥靖王、端王、陆国舅和大司空大人,围了好些人看,说完后一头撞死在阊阖门,血和脑浆子迸了一地…”崔旃檀看向辛昂。辛昂长叹一声道:“这恐怕…只是个开头。”

虽说不明所以,但崔旃檀隐隐觉得阴霾笼罩下的元京内藏有的一头蛰伏许久的猛兽,终于在这个秋季开始苏醒。—阊阖门有臣子一番陈情后触门而亡,不过半日就传遍了整个元京。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到丘林俭死前那番言论的人自然认为他说得十分有道理,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靖王、端王的老底又重新揭开了来,连带着陆瓒和宇文馥一起骂了个狗血喷头。陆瓒午时未回府,仍在徽音殿内。他听说这件事后,便去徽音殿侧殿找宇文馥。而宇文馥这边,似乎有贵客来访。陆瓒隔着大敞的窗户便见了那人,蓝衣雪肤,倜傥风流,正是被一起弹劾的端王拓跋澈。端王则是听说丘林俭一头撞死在阊阖门后便进了宫。“外祖,元承想同您商议个事儿。”

拓跋澈坐在外祖父的榻前,半带撒娇半带哀求地道,“我想纳个妾。”

宇文馥背对着他侧卧在榻,问道:“是哪家的贵女?”

拓跋澈捱近了他,悄悄道:“孙儿喜欢浮山,想纳她为妾。”

半晌没听到应允,拓跋澈狐疑地去扳他身子,见外祖父已经睡着。陆瓒咳了两声,走进来行礼:“殿下。”

“国舅多礼了。”

拓跋澈客气地抬手示意免礼,转头又去求宇文馥,“外祖,我是真心喜欢浮山,您就给个恩典,让我将她接进府…往后我绝对再也不来烦您。”

端王幼失怙恃,在这件事上能做主的人除了裴太后便是宇文馥。裴太后那老妖婆不用多说,求她还不如求己,所以他索性来找宇文馥。这等事本不是陆瓒该听的,可丘林俭一道死谏将他们几个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彼此见了倒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哼嗯——”宇文馥直接打起了呼噜。拓跋澈同陆瓒对视一眼,拿这老头一点办法没有。陆瓒走上前来,轻声道:“大人,殿下来求您,您不妨答应他?”

宇文馥呼声停止,翻了个身就要脱自己的靴子。陆瓒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你懂个屁!”

宇文馥指着端王破口大骂道,“外边怎么说你的?你心里就没点儿数?还惦记着那个女人?”

拓跋澈撩起前摆跪在榻前,磕了个响头道:“孙儿喜欢浮山。”

宇文馥脑瓜子嗡嗡响,只觉得这群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老三这模样完全是着了迷,还不如他兄长上道,起码陆四出身名门,配皇帝完全够格。“她给你灌迷魂药了?!”

宇文馥脱不了鞋,抬手抽了他一巴掌,“你是至尊手足!是亲王!她是个妓女!”

端王皮肤白,宇文馥这一巴掌也不轻,不过片刻那张俊秀的脸上便浮起几道指印。他又磕了个头:“孙儿喜欢浮山,求外祖成全。”

宇文馥指着他手指微颤:“谏臣都碰死在阊阖门了,非得等那脑浆子溅到你脸上才知道个好歹?”

端王又要磕头,却见宇文馥白眼一翻,捂着胸口又躺回榻上。陆瓒一边去扶他,一边厉声命令宫人:“快传御医!”

天子不在魏宫,阖宫上下只看徽音殿。听说大司空胸部绞痛,御医几乎是飞着来了偏殿。查明宇文馥只是气急,并无大碍后,御医开了两副镇定安神的方子交给苏婆后便离开了。等人走后,宇文馥才翻着白眼道:“非要老夫死了你才甘心。”

端王内疚到了极点,却依然长跪不起。宇文馥捞起榻上的果壳子砸了他一身,怒道:“滚滚滚!以后别来烦我!”

“大人同意了。”

陆瓒赶紧打圆场道,“殿下快去接人吧。”

端王一愣,反应过来后便是一阵欣喜。他忙不迭磕头道:“以后有机会孙儿定然带着浮山一道来给您磕头!”

见宇文馥又要抽他,拓跋澈赶紧起身溜了。侧殿便只剩了宇文馥和陆瓒二人。陆瓒道:“不是聘做正经王妃,一个妾侍而已,李氏主母也是江南名伎出身。”

宇文馥一听,“呸”了一声:“他哪里懂什么女人?你当那些妓女还真分了什么小班大贯断水流,有个三六九等?妓女终是妓女,高门入不得,李伯言家里鸡飞狗跳不过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罢了!你现在看老三高兴,全因为他年轻——一来他生来洁癖,没接触过多少女子,被这脂粉堆里的高高手蒙了心;二来男子生来下贱,越是求而不得越将她看做个宝贝…琢一,你且看着吧,元承把那尊神请进了府,早晚有一日毁在她手上!”

陆瓒淡淡笑道:“哪里就这么严重,殿下好歹是亲王,还能被女子牵着鼻子跑了不成?”

“别家的男人不好说,他们老拓跋家什么德性老夫还不知道?”

宇文馥摸起果壳又撒了他一把,“四四不就将元烈吃得死死的,好歹做了皇帝,却在她跟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陆瓒没能躲开这攻击,摸了摸被砸的鼻尖道:“啊…可是君王的宅私跟晚辈又有什么关系呢?晚辈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着便向外走。宇文馥瞧着他不是出宫,反而朝着寝殿的方向走,气得扒着窗户骂陆瓒。宫人只当大司空大人因丘林俭一事发火,便也没人理他。陆瓒来到寝殿,用手叩了叩窗。窗户自内向外而打开,玉簪花后是一张清清冷冷的芙蓉面。“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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