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英禄决走在队伍最前面，抬了抬手。目光从苏沫儿和那个宫人身上划过。“抬起头来。”

英禄决总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是，皇上。”

淑妃虽然蠢，可是身边的宫女还算机灵，应着抬头。“朕不是说你，说的你。”

苏沫儿明显感觉到了英禄决的目光看向了她。心中祈祷，夜色再浓一点，看不清楚她。虽然今日苏沫儿也化了妆，但是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难保英禄决不会认出他来。咬咬牙，罢了，赌一把。苏沫儿缓缓抬头，捏着嗓子：“是，皇上。”

英禄决端详了半晌，然后无所谓的调转马头，对折后面的人说。“尔等先行回宫，侍卫留下。”

“是，皇上。”

于是抬着轿辇的人提前离开，而英禄决什么也没说，双腿轻夹马腹，缓缓踱至苏沫儿身边。“你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是肖妃娘娘宫里的。”

苏沫儿还算有良心，没有说出淑妃来。“是吗？什么时候朕的皇后，是奴婢了？”

英禄决惹着巨大的怒气，然后双腿勾住脚蹬，单手一捞，将苏沫儿捞至马背。鞭子一抽马腹，纵马回宫。今日不收拾她，还真是无法管束了。居然想逃跑，给了皇后的待遇，也不下药了以为她会乖一些，居然想要逃避跑！英禄决气的眉毛倒竖。到了皇宫，苏沫儿并没有被送回原来住的地方，而是直接被英禄决扛在了肩上，然后被丢在了龙床上。“苏沫儿！你到底要朕怎么样你才满意！”

英禄决气得咬牙切齿。苏沫儿将身体缩进床的里面，有些害怕，这样的英禄决，她真的觉得他可以将她生吞活剥。对，生吞活剥。他为了她正在和大臣的角力，甚至还要监管后宫的一些腌臜事，平日里，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后宫的嫔妃们斗法，反正他觉得剩下的那一个才能做皇后，可是当苏沫而来了大凉，他居然开始监管起了嫔妃，难道她以为想杀她的只有贵妃吗？英禄决冷笑。“苏沫儿，你知不知道，没有朕，你已经可以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可是你囚禁我，我宁可去死一千次一万次！”

苏沫儿怒了，他们这样算什么，要杀便杀，将她关起来算什么。她是人又不是动物！更不是一个君王的玩物！苏沫儿身上的武器依旧不再身上，可是她却从淑妃宫里顺了一把匕首，若是逼急了，他不介意用英禄决来打开出宫的道路。“你就这么讨厌朕！朕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英禄决双眸染上哀伤。他为了她，穿最讨厌的白色，为了她杀了不能杀的贵妃，为了她花了两倍的精力去做一个帝王，甚至为了她......已经武功尽失。可是呢，她并不满足，或者说，并不接受。英禄决啊英禄决，真的要死在一个情字上吗。还记得当初去向圆通大师求签，当时圆通大师给的四个字，他是一个字也不信的，可是现在，他逐渐的信了。那四个字，像是魔咒一样，围绕着他。情起帝灭。“英禄决，你可记得我是你绑架来的，不是我自愿来的，你给的一切也是强行塞给我的，扫给我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强迫我接受。”

苏沫儿一脸正色的在讲道理。她说的的确在理，英禄决也知道，可是让他怎么接受。原来一切都是他的单相思，都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那好，苏沫儿，我放你走。”

英禄决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帝王一诺，值千金。苏沫儿没想到英禄决会突然放手，心中可能是由于幸福来的太突然，她有一些接受不了。愣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舌头一瞬间打了结，解不开。“你不是想走吗？朕答应你，现在就送你离开！你满意了？”

英禄决又重复了一遍。苏沫儿看他受伤的表情，心中百感交集，回想这段时间，英禄决，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反而处处保护她，还帮她疗伤。可是......哎，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她可以控制的。“谢谢。”

千言万语，汇成这两个字。英禄决背过身去，不再说话，借着外面的月光白，苏沫儿突然觉得这个男人除了一声的戾气之外，别的真的没有什么不好，可惜......他并不属于她。“英禄决，你会找到适合你的那个人的。”

苏沫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恩。”

英禄决淡淡应了一声。然后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转过身来：“还不走？”

“啊？哦！”

苏沫儿提了裙摆，赶紧跟了上去。她没有想到，英禄决说的送她出去，居然是这种方式，一男一女，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去。这一夜，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沫儿心情舒畅了不少，但是也产生了淡淡的忧伤。英禄决，是我负了你吧。若有来生，让我做你的姐姐，照顾你一辈子。苏沫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升起了这种感觉。心中释然了不少。两人从皇帝的寝殿中，慢慢踱步，往宫门口走去。这一夜好像又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英禄决走在前面，苏沫儿跟在后面，不敢上前，怕英禄决一看到她，就改变了主意。记得上次英禄决从她身上偷走了发钗，然后四爷告诉她，英禄决是动了真格的了，苏沫儿就知道，英禄决，是爱上她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不能两情相悦，其他都是枉然。“今夜是除夕，不如，明天再走？”

英禄决突然停下脚步。但是没有回头。“不了不了，还是今天吧，早晚都要离开，就不耽误你了。”

苏沫儿赶忙回复。英禄决沉默半晌，再次抬步。苏沫儿跟上。良久，苏沫儿清晰的听到英禄决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让苏沫儿的心，也跟着沉了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叫做内疚吧。苏沫儿想。走着走着，出了宫，然后便是皇城了。“到了这里我自己能找到路了，你回去吧，更深露重的，以后不要太过操劳，你头发都白了，下一次见面，我们依旧是敌人。”

苏沫儿平静的说完告别的话。英禄决苦笑，她到现在还觉得头上的白发是因为国事操劳？那是为了帮她疗毒功力耗尽所导致的。若是他不是皇帝，只是个混迹江湖的浪子，那么......现在的英禄决只是个废人。苏沫儿当然不知道英禄决付出了什么，而英禄决并不想用这种付出，去求得苏沫儿的同情和关爱。他要的，至始至终，都是她的心。“好，苏沫儿，但愿来生，我能比夜蓝染早遇到你。”

英禄决扯出一个微笑。这一秒苏沫儿突然觉得，英禄决笑起来，也不那么的阴风阵阵了。待两人都准备转身，相悖而行的时候，四周突然亮起了火把。并且数量众多。苏沫儿起初怀疑是英禄决的计谋，可是看他凝重的脸色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直到这群人的首领出现。“皇兄，你若是放了这个女人走，那就是放虎归山了。”

英禄山在火把簇拥中走了出来。“退下！”

英禄决面色冰寒，声音自带威厉。可是苏沫儿却是听出了忌惮来。“皇兄，你听我能一言，这女人不能放走。”

“朕叫你退下！”

英禄决提高了声音。围着他们的侍卫们，也推开了一步，可是英禄山依旧没动。苏沫儿看着这个以往文质彬彬的王爷，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火光。那不是火把的倒影，而是一种常年隐忍突然爆发的火光。不好！“英禄决叫人！”

苏沫儿一声大喝，靠近了英禄决，两人背靠背。英禄决何等聪明，可是若是放在平时，这些人数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武功尽失。“来人！”

英禄决想唤出暗处的暗卫。可是并没有人出现。看来是已经被人摸了脖子了。“皇兄，不如......你把这女人交给我怎么样，她身上秘密可不少。”

“放肆！敢这么跟朕说话！”

英禄决愠怒。可是却没有去拔剑，毕竟武功尽失的人，只剩下力气，别的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必去装腔作势。“皇上已经被这妖女迷惑了，上！拿下这妖女！”

英禄山一声令下，举着火把的人顿时丢掉火把，拔出腰间的长剑，将苏沫儿和英禄决的包围圈，越缩越小。“你们胆敢以下犯上！不想活了！”

英禄决还在做最后的抵抗。苏沫儿暗自懊恼，走之前，应该让英禄决将她的武器还给她，否则现在也不用这么被动。不过才十数个人，英禄决对付起来应该不难吧。“我去对付英禄山，剩下的交给你？怎么样？”

苏沫儿低声和英禄决交流着。后者并没有接话。苏沫儿以为他不同意。“你别说你保护我这种话，要么全部，要么英禄山，你必须挑一个，别逞强，否则谁都走不了、。”

这逼宫的场面，虽然没有发生在皇宫中，可是苏沫儿还是看得懂的。“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英禄决一张口，话还没说完，周围的人已经分出一大半朝着苏沫儿砍去，依旧没有人敢上前对付英禄决。因为英禄山吩咐了，皇上......是他的对手。苏沫儿应声而上，几个来回杀了几个对方的侍卫，可是对方显然看出了苏沫儿的路数，打算一起长上，本就是英禄山培养的精英，而且对于今天和显然是已经操练了无数次，对于苏沫儿的招数吗，也是拆解了无数次。终于在几十招之后，苏沫儿逐渐落入下风，有些体力不支。突然间，三人合力想要一左一右一中间的破开苏沫儿的防御，然后一剑刺入。苏沫儿来不及阻挡，死神仿佛已经在朝她招手。她还没见到四爷，她有一些不甘心。若是还有来生，她还要和四爷做夫妻。本以为死之前的念想已经想好了，可是死亡并没有来临。“噗！~~~”英禄决挡在苏沫儿身前，被一剑刺穿了身体，而后背出吐出来的剑尖刺入了苏沫儿的右胸，虽然避开了要害，依旧让苏沫儿痛的站不起来。最重要的是，英禄决......英禄决被刺穿了心脏。“不！！”

苏沫儿一声大叫，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英禄决，英禄决！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

苏沫儿大叫着。“走，沫儿你快走！”

英禄决嘴角漫出鲜血，但是依旧固执的说着想说的话。不是我爱你，不是我喜欢你，而是你走，你快走。苏沫儿没有忍住，泪水打湿了眼眶。“走？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

声音轻柔温婉。一个桃红色的身影，从房顶上飞下来。“云霓裳！”

苏沫儿看清楚来人。“蓝王妃，今日，你的命，就交代在这里吧。”

云霓裳淡淡说道，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像是说着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苏沫儿伸手依旧抱着英禄决的头，双眼冒着寒光的看着英禄山和云霓裳。英禄决忘了告诉苏沫儿，英禄山和云霓裳，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妹。“英禄山，你杀了大凉的王，你会被万事所唾弃的。”

苏沫儿表情嫌恶，声音放到最大，她要以最大的可能吸引到救援，同时拖延时间。“哥，她在拖延时间，速战速决。”

云霓裳一眼看穿了苏沫儿的心思。“苏沫儿，受死吧。”

英禄山亲自提剑朝苏沫儿砍来。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四周响起几声箭矢破空的声音，英禄山手臂上中了一箭，而她周边的侍卫全数倒下。“沫儿。”

这一生沫儿，仿佛来自梦里。他竟然为了她，带人潜入了大凉的皇城。“四爷，我在这。”

苏沫儿大叫，仿佛找到了归宿。依旧躺在苏沫儿怀里的英禄决，脸上也浮现出释然。人总是在临死的那一刻，才能看清楚事情的本质，感情的本质。爱有时候不是占有，而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