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出生的孩子是只恶鬼，凶兆不吉，她也要忍着恐惧留我一命。”

赵明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只以为太后是因为端明太子再加上没有亲自抚养昀献帝，才和他有隔阂，根本不知道这段密辛。她不禁追问到：“陛下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昀献帝低低一笑，笑中带着无尽怅然：“抚养我的是太后的一个贴身宫女，她厌恶又恐惧我的靠近，为了摆脱稚子对保姆的亲近，她在我四岁那年就告知我此事。当时她那视我如秽物的眼神，哪怕过去二十年，依然印在我脑海中。”

这世上真有恶鬼么？赵明嫣想起自己曾经灵魂离体在世间飘荡，后来又重新回归躯壳——想来这世上是有鬼的。她自己便是个鬼，她从地狱里爬出来，只是因为咽不下那口气，一心要把卫筠也拉入地狱作陪。可是昀献帝——他不该是鬼。这世间的恶鬼，她只知道一人，那边是人面兽心的卫筠，他才是该被万人唾弃的现世恶鬼！不知为何，除了对卫筠的恨意外，赵明嫣心中竟是不自禁地涌起一阵怜惜，她抚上昀献帝的脸，在心中询问，一个寄人篱下又被视作恶鬼现世被人恐惧厌恶的四岁孩童，究竟是怎样成长起来的？她抚摸着这张精致的脸，好一会才道：“陛下这般俊美，怎么会是恶鬼现世，想来都是一群无知蠢妇胡乱臆想罢了。”

昀献帝因她这毫无逻辑的话笑了起来，他坐起来，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赵明嫣微微一笑：“你倒是伶牙俐齿，天不怕地不怕。”

他眸光闪动，好一会才说：“现在该爱妃说说你的秘密了。”

赵明嫣正想着要怎么搪塞过去，昀献帝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径自叫破了这个“秘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赵明嫣？还是说，应该称呼你为赵曼晴？”

赵明嫣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冷起来，她几乎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克制力，才勉强没有失声惊叫，她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容来：“陛下您在说什么。臣妾实在听不懂。”

昀献帝把她拉到身边来，抬起她的脸来仔细端详，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脸上，让她更加僵硬起来。“赵氏嫡女，先帝为端明太子定下的准太子妃，赵曼晴。”

他顿了顿，“唔，开国元勋赵氏一族，有从龙之功。自太祖登基以来便深得帝心，姻亲遍布朝廷，内外把持，历经两百多年数代屹立不倒，实乃当之无愧的西国第一大族。”

“赵家第十一代族长赵弘平被先帝封为镇国公并兵马大将军，其嫡女赵曼晴六岁时就被许给端明太子为太子妃。赵弘平与先帝几乎平起平坐，赵家荣宠远胜过此前两百年。”

“可惜盛极必衰，宏嘉十六年，百官弹劾赵家欺压平民，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买官卖爵，操纵官员调动。更兼赵家兵权在握，时常调动军队，内宫中买通宫人，窥视帝踪。准太子妃赵曼晴私通下人，蔑视皇室尊严，抄家时又查出许多违禁物品，最后赵家九族全诛，血流成河。诸多世家大族牵扯在内，元气大伤。”

寥寥百字，就道尽了一个家族的陨落与数百条人命的逝去。赵明嫣双拳紧握，好一会才平静地开口：“你只说错了一件事。赵曼晴没有私通下人。”

昀献帝挑了挑眉：“你如此笃定？”

赵明嫣撇过脸，眼眸微闪，道：“骗你做什么，赵曼晴虽然蠢，但是眼光还是高的，她不会与奴仆私通。”

昀献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赵曼晴是一个怎样的人？”

赵明嫣眨了眨眼睛，毫不心虚地和昀献帝对视：“当然知道了。我是她的贴身侍女，侥幸逃过一命，落入烟花之地而已。”

昀献帝点点头，他摸了摸赵明嫣的发心，笑道：“那你又是怎么和右相结识的？”

赵明嫣做出回忆状，道：“他见我貌美，觉得陛下应当会喜欢，就给我赎身。接下来的事情，陛下都知道了。”

昀献帝低低一笑，他的眼底闪动着莫名的情绪，好一会才叹道：“所以你承认你和赵家有关系了？”

赵明嫣坦然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曾经是赵家的奴仆而已。”

昀献帝把她拥入怀中，淡笑道：“不管你从前姓甚名谁，又是谁的人，现如今你只能是我的人。”

赵明嫣也莞尔一笑，亲昵地靠着昀献帝：“臣妾当然只属于陛下一人。”

抱着她的男人却心中暗自好笑。所谓的交换秘密，其实到头来谁也没有真正地触及到核心区域，他说了不甚重要的真话，赵明嫣说了无足轻重的假话。他心知肚明，两人都是善于演戏的好手，没到剧终落幕的时候，双方都不可能露出真面目来。他阖上眼，只觉得这水还不够浑。明日是不是应该再做点什么来夯实一下他昏君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