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渝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处心积虑？大娘，此话怎讲？”

“这青天白日的，我一个漂泊在外的孤女，无依无靠，大娘，就算您看我不顺眼，也总不能红口白牙，凭空给我定罪吧？”

“凭空定罪”四个字给百姓们提了醒——这婆子刚刚就无凭无据地攀咬沈渝，如今之言，恐怕也是狗急跳墙，蓄意诬陷！见舆论的风向偏向了自己，沈渝更是干脆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垂着头，眼睛却小心翼翼地看向霍临渊的方向。这暴脾气的大将军可别现在冲出来逞英雄啊！他那狠辣的功夫一出手，到时候子轩娘再耍起坐地炮来，空明大师难免会同情弱者，反倒麻烦。霍临渊和她视线相接，还未等她眼神示意，便先沉着地对她点了点头，握着烤面筋的手也停在了原地。“杨大娘，你……你又来辱我阿渝！你……你欺我摔破了脑袋，家中无人……我……”只见霍临渊满脸涨得通红，气得还有些口吃，俨然就是一副老实本分的庄家汉子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冷厉？沈渝心中好笑。他还真是和自己越来越默契了。她本意只是想让他袖手旁观，乖乖看着自己的表演，倒是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还超常发挥了。果不其然，见霍临渊这副模样，就连那不理俗事的空明大师也紧紧皱起了眉头。“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渝亦问道：“大娘，给您烤面筋，我本是好意，却不想竟被你这般泼脏水！你既说我害了你杨家，可有什么证据？”

“我儿！我儿那……”“便血”两字还未冲口而出，子轩娘便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戛然而止。此事儿子觉得甚是丢脸，他日后可是要当状元老爷的！自己这做娘的，可不能给他扯了后腿！沈渝算准了子轩娘有口难言，心下了然。可脸上却还是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继续追问：“大娘？您为何三缄其口？您只管明言，若我当真无意冒犯了您，空明大师和在场的所有乡亲们都是见证，我这就登门谢罪！”

子轩娘哪里敢说？怄得一口老血险些便要冲口而出，恨恨道：“小娼妇！你别得意！照你这么个赔本赚吆喝的卖法，不出三天就得赔得裤衩子都不剩！老娘倒是要看看，到时候你怎么办！”

在高僧面前，她话说得尚且如此粗鄙，谢怜卿不快地用帕子轻轻掩住了口唇，就连寻常百姓们皱起了眉头，全都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了空明的身上，生怕他因此不快。“沈施主，老衲有一言，不知你意下如何。”

空明并未理会那子轩娘，反而转过脸来，和颜悦色地看着沈渝，缓缓开口：“沈施主乐善好施，这烤面筋也滋味甚美，不如日后便专供灵台寺做斋饭？至于这采买的银子，自然会有僧人与你详谈。”

灵台寺上上下下百余名僧侣，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买卖！沈渝急忙双手合十，对空明行礼道：“多谢大师的青眼！那此事咱们便说定了！我还做了些内酯豆腐，滑嫩可口，大师也可尝尝！若是不嫌弃的话，这豆腐便算作是赠品，明日我一并送些去贵宝刹！”

空明含笑不语。霍临渊眼疾手快地盛了一碗豆腐脑，双手递给空明。为着佛诞庙会，云家也换掉了原本的老母鸡汤底，改为加上了紫菜，另有一种别样的鲜美。果不其然，空明尝了一口，那睿智的双目便亮了起来，赞不绝口：“甚好！沈施主，这豆腐也一并加入采买的单子吧！”

云秀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还是沈渝悄悄拉了拉她，她才急忙对空明行礼。这……竟然这么简单就谈成了一笔大买卖？就连谢怜卿也不由得暗自称奇。她也曾听说过父亲谈生意的情形，可如同沈渝这边，谈笑间便轻而易举达成所愿的，却属实少见。看来，这个朋友真是交对了！谢怜卿眼前一亮，心中已经隐约冒出了个主意。众人皆是喜气洋洋，只有将那子轩娘，仿佛五雷轰顶一般，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要当众揭穿了这贱蹄子本来面目的！可是怎么最后，就连空明大师都主动帮她说话！一定是妖术！就像神使大人所说的，她不是人，是妖怪，是狐狸精！用妖法骗过了所有人！沈渝不知她心中盘算着些什么，笑吟吟地经过子轩娘的身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开口。“杨大娘，说起来，我还真应该好好谢谢你。”

“若不是那天你打翻了装着白面的篮子，我还真的想不到这烤面筋的点子。”

此言一出，子轩娘的瞳孔猛然缩紧！什么？居然……居然是自己反而帮了这小贱人一把？“善恶到头终有报，为他人做嫁衣裳，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滋味不好受吧？”

沈渝轻笑一声，便不再理会她，转头去招揽客人了。“好一招杀人诛心。”

霍临渊站在她身旁，低声赞道。沈渝一愣。刚刚的话，他居然听到了？也对，这男人身手了得，听力比常人更敏锐些，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怎么莫名有些心虚呢？“阿渝的手段，当真了得。”

霍临渊神色如常，目光诚恳。这家伙……居然是在夸她？沈渝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呃……雕虫小技，为图自保而已……”他们两人窃窃私语，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原来是那子轩娘，越想越气，急火攻心，又羞又恼，一口气喘不过来，竟然直接厥了过去！众人手忙脚乱，又是泼冷水，又是掐人中，好一会儿，那子轩娘才总算是悠悠醒了过来，神魂颠倒，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庙会。沈渝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冷笑。等人群散去后，谢怜卿才笑吟吟地走上来：“阿渝，你今日的本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沈渝知道她也是个聪慧之人，干脆大大方方地开口道：“她蹬鼻子上脸，若是我不予以还击，岂不是太过窝囊？”

此言正中谢怜卿的心思，拍手笑道：“不错！阿渝！我也是这般想的！”

顿了一顿，她又道：“阿渝，我也有一桩买卖，想与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