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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非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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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男人到了40岁,可能都会觉得生活特别没意思,且没奔头,男人们年轻时的目标,似乎都只规划到了40岁,40岁之前能实现的都实现了,实现不了的,估计也明白是没戏了,剩下的只有没完没了的生活琐碎。

工作中,自己的事业,要么达到了天花板,要么过了最佳上升期。想跳槽,高级职位没机会,低级职位没人敢要自己这种岁数的,需要学着适应比自己年轻的上级,基本上要寻求最后一份干到死的工作,委曲求全只求不被淘汰。

生活中,人生所有的福利期已经结束,剩下的是没完没了的责任,爹妈开始生病,老婆开始更年,孩子开始闹心,每一件事都得管,得管到底,管到好,没人帮你,因为你是第一责任人,唯一责任人。

自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记忆力也大不如前,每天下班只想在沙发上躺着,电视打开只是为了有点声音,好盖住老婆没完没了的絮叨,原本想要玩一辈子的游戏,如今都懒得进入界面,毕竟游戏也已到了被淘汰的边缘。朋友之间,随着时间推移,新的朋友越来越少,老朋友一直压缩,个把月才见一次。

40不惑,真的就洞悉人世间一切的玄机吗?其实并没有,不惑只是看开了,看淡了,不纠结了,和自己和解了。20岁说不要眼前的苟且,要有梦和远方,到了40岁,才发现眼前的苟且,就是自己的梦和远方,有套房子,让爱人有安心入睡的地方,有点事业,能让自己的孩子借助自己飞的更高,有点存款,能让父母在人世间多待上几年。年轻时的那些情绪,野心,疑惑在身边的责任面前,都不重要了。

年轻时,我们总喜欢问,喜欢反驳,这世界本应该更好啊,到了40岁,发现这世界的美好都只存在理想中,而那些“不应该的”“错的”“脏的”“令人厌恶的”是必然会发生的,因为那才是人性,那才是人间。

正如人生就是路过,没有什么事情永远都是你的,只是我们低估了时间的善变,才让原本浓郁的东西,轻易的翻了片。

5个人几乎同时扔掉了手里的USP,海豹短刀自动的握在各自的手中,在黑暗的反恐基地,明晃晃的发出冰凉的寒光。这5名黑衣警察,在身后裁判的提醒下,没有购买任何防护性盔甲,同时还要把脚下的手枪踢的远远的,以防一会出发时误捡枪械,而被判犯规。

比赛终于开始,一个身材消瘦,行动灵活的家伙一马当先,作为队长,他必须身先士卒,好为身后的这帮反应稍许迟缓的中年男人们做出表率。5个人一字长蛇阵,顺着A大道来到A门内,见敌方还没出现,焦躁着、兴奋着对着空气自由的比划着,做着热身活动,唯独队伍最后面一个弓着腰,眯着眼,夹带着一丝坏的人,始终游离在队伍边缘,似乎惦记着什么。

这时,A门洞内,一个稍显油腻,大肚便便的大胡子悍匪,及其嚣张的姿态,独自晃悠的进入了这5名警察的视线内,可能是他也没有想到,到底是自己跑快了还是对方跑快了,让自己一下子落入1对5的局面,困扰下竟然楞在了原地。

“老爷们们,上啊,削他!”

这时,体型形成鲜明落差的瘦猴队长,提起短刀冲着那名胖匪杀了上去,行动非常迅速,果断,以至于在他身后的那4个人一点都没反应过来。

“不亏是我们里面最年轻的中年男人,真灵活!”

后面的一个警察说。

“恩,别抢我一血!”

身后的另一个警察说着,也跃跃欲试的要冲上去。

看着瘦猴队长临近跟前,一刀刺出,这胖匪并不憨,竟然一个趔趄,把如此肥硕的身体拧成了麻花,闪过了队长的第一刀,然后又借助被这堆肥肉的韧劲和弹性把他迅速弹了出去,蹦到了A门通道口。这时,瘦猴队长回头再去找那胖匪,只见他身后黑暗之中,黑乎乎的人头外加明晃晃的5把短刀格外的显眼,且一一对着自己。

“日,中计了!”

话音刚落,黑暗中5人一起杀出,但并不急于攻击,反而先摆阵型,两个高个干练的戴眼镜土匪直接绕过瘦猴队长,把他与队友隔开,挡住了瘦猴队长的退路,大肚子胖匪则拉着另外两个同伴把队长包围。

“你......你们要干嘛?”

瘦猴队长带有哭腔的问。

“看刀!”

胖匪说完,已然捅出第一刀。

“救他!”

警队最后的猥琐男子沉不住气了,挥舞着短刀,带着4个人开始冲向拦在他们前面的两个戴眼镜的高个土匪,4个打2个,就不信打不过。

但是他们似乎高估了瘦猴队长的承受能力,在没有护甲的保护下,3人包围攻击,一人只一刀,便已听到队长惨叫一声,躺在地上,哆嗦着嘴唇冲着他的队友们呼唤着:“报仇啊!”

那3名土匪及其利索,完成任务,立马调转刀口,开始对冲上来的其他人进行分隔,依然是阵法先行,刀法在后,组织有序,准确命中,反观冲锋的警队,本就少了一人,又加上失去的是队长,队伍变的混乱起来,左突右闪,不知是前进还是后退,夹杂着混乱的叫骂声,在猥琐男的带领下,行动及其杂乱,持续了没一会儿,现场恢复了平静,地面上按照阵型分割的样子,4具尸体分别躺在距离不远的位置,连姿态面朝的方向都格外的统一。

5名土匪还保持满编,把最后一名警察包围在木箱前。

“看在咱高中一起奋斗多年的份上,想想咱们这几十年的交清,23年!对!23年的交清,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唯一存活的警察亮着短刀说。

“交清?可以,只要你认输,把第一局的匪徒方让给我们,我们就留下你!”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高个男子,明显是这帮悍匪的头,站出来说。

“同......”,

“同什么意!跟他们干!难道我们没交清吗?难道我们的高中是假的?我们都嗝屁了,你好意思苟活?给他们拼......”这时,地上这几个姿势都保持着格外一致的尸体都开始在通话频道里喊起来。

“说的好,有骨气,但我......还是同意,我同意投降。”

显然这名警察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放下了原本举起的短刀。

没有血量,猥琐的躺在地下的男子,眼神绝望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完了,一个原本只是难堪但可以骄傲的失败开局,注定要被定义成一场完败,这个期盼了几个月,耗费大量心血的决赛,竟然在一开始就来了当头一棒。

“我操!”

唯一存活的战友说了他最后的遗言。

巨大的演播厅瞬间发出阵阵惊呼声,悍匪队没有给反恐队留活口,战损比竟然是5:0,现场解说震惊的诉说着这不可思议的开局,不敢想象这巨大的差距是否是两队真实实力的体现。而此时悍匪队戴眼镜高个队长,显然更为冷静,他半仰着头,冷酷且骄傲的看向不远处的警察队,在那一排电脑桌后,回应他的并不是那个瘦猴队长,而是弓着腰,低着头,眼神却如利剑藏笑般的猥琐男子,两人沉默对视,却又似说了好多,伴随着现场绚烂的灯光和震撼的音乐,说着好戏才刚刚开始。

话题回到两个月前......

“那天是高三最后一次聚在教室里,班主任在讲台上讲着高考事宜,我已经听过三年了,所以并不认真,也觉得无所谓,复读班里的其他人也基本是这个情况,又不是第一次经历,感觉都不是很专心,直到一切都交代完了,是真的一句也没有了,班主任让我们整理下卫生,他就离开了。”

“然后呢?”

“依照我以前的行事作风,决然不会整理的,但可能之前经历过两次失败,人就变得迷信起来,总觉得这次收拾干净了,就不会留下什么尾巴,可顺利闯关,所以跟其他一小部分人一起扫扫地,搬搬桌子。再往后,我记得鲁东过来跟我说,好好考英语,因为我英语特别不好,不过我也不服气的提醒他好好写作文。”

“哈哈哈,我不太记得了,但我记得那年我总分考的很高。”

鲁东说着,用他那标志性的中指从鼻梁处往上推了推眼镜,耸着肩发出“鹅、鹅、鹅”的笑声。

“对,所以你第一志愿走的,我被调剂到第二志愿,唉,遗憾啊遗憾。说到这,不得不提黄磊和小七,这俩货专业没过,干脆高考也没报名,更没来上课,所以那年参加高考的咱那一届,就剩了我跟你,跟你告完别,就迫不及待的赶紧离开了学校,现在回想,当初真不应该跑那么快,那时只觉得这高中一刻也不想待了,可哪想后面的路可比高中难走多了。”

这是一桌中年男子的酒后聊天,这些人来自九九级英中艺术班的学生,三年高中,历经两次分班,他们才聚在一起,而为了能上大学,他们这个班却陆陆续续分了四波才完全考上,刚才陈述的是今天的主角,名叫阿瀑,诉说着他在第三波考大学时离校的情景,虽然都是不同的人场景,可在今天这桌同学看来,那时与现在差的不多,无论是考学还是生活,都是难以走出的大门,难以跨过的门槛,不是困在这里就是困在那里。

这次小聚的起因是因为疫情原因,阿瀑被封到外地一个多月,这次回家,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专门给他接风。出席的基本上是班级聚会组委会成员,作为组委会会长的浩子有意筹备一次高中同学的聚会,但因为不是一开始就成立的班级,更不是一起毕业的同学,所以在起名时产生了分歧,到底是按哪年毕业来算周年。

第三波才考上大学的阿瀑回忆完了高中最后一天的过程,这话题就戛然而止了,因为第四波才考上大学的几个同学,这次没有出席。

“管他哪年的吧,到时聚会去哪吃?”

鲁东问。

“除了吃饭还有什么活动没?”

阿瀑追问。

“是啊,疫情三年,我们也三年没聚过了。”

酒桌上几个人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作为发起人的浩子看着满屋的人,呜呜泱泱的混乱的讨论着,先是一沉,然后又用酒杯小心的磕碰酒桌上的玻璃转盘,杯底与玻璃转盘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很快的让大家都安静下来,看向浩子。

他早换成一副笑嘻嘻的表情:“聚会聚餐这是肯定的,但是这次我还有一个目的,哥几个,项目我自作主张已经想好了,大家参谋参谋?”

“项目?”

其中一个戴金丝框眼镜的圆脸小胖感兴趣的往后撤了撤凳子,方便他那圆鼓着的啤酒肚不在顶在桌檐上。

“高中那几年,是什么把我们同学分了那么多波才给送出去的?除了咱们自身学习不靠谱外,还不是因为不自律,太放纵!我记得都临近高考了,咱们还想尽办法,耗尽脑汁的逃出学校去网吧打游戏,个别人为了能多玩会,甚至把饭钱省下来去网吧玩通宵,后来上了大学,放假回来要聚会,我听说还有好几个人聚到网吧去了,这么多年了都不忘初心呢。不过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现在回看,好像那时候没心没肺的我们才是开心的,真想一直那么放肆下去啊。”

浩子说完,歪着头,若有所思的放空了那么几秒。

大家依旧茫然的看向浩子,这家伙说了一阵,什么项目连个毛都还没说出来呢!

“回归正题!说正事!”

有几个人提醒浩子。

浩子终于缓过神来,继续说:“这项目我想过一阵子了,这次聚会我们除了珍惜当下,畅享未来,我还想要重温下过去的感觉,以此为目的做一个关于我们男生的,关于网吧游戏的活动,CS比赛大家意下如何?”

“说了半天,还是去网吧啊?”

戴金丝框眼镜的圆脸小胖点上了一根细烟说到。

“仇逞,现在不能再说网吧了,太low了,现在都叫电竞馆,我听说还有美女陪玩的,哎、哎、对!还有带床的呢!”

鲁东说着,又兴奋的用中指推着眼镜,一对眉毛跟随着眼镜的抬起,配合一挑一挑的。

“游戏项目和计划很好,但是平时大家都忙不好约,我曾经在过年的时候,在班级群里约年三十晚上打个CS,都没有回应的,这次去网吧,就能保证能约成?”

阿瀑怀疑的问向浩子。

“要是有妹子陪玩,我估计都去。”

鲁东说。

“恩。”

一桌人听完,都觉得有道理,期盼的看向浩子。

“毛线!要什么妹子!都一群四十岁的人了,还想妹子!这次是素的!绿色的!没妹子!而且格局要大,什么网吧、电竞馆、还带床的,我们不做这种low的,既然三年都没聚了,这次怎么要搞个高规格的,最好是按照世界大赛的标准来做,还得是决赛的标准。”

浩子愤愤的说。

噗--,浩子旁边的小辛听完他激动的发言,一口偷喝的酒直接喷了出去,咳的不停,其他人也是,听完后左右看着,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浩子看一桌人都沉默起来,又急忙的解释:“这只是我的想法,如果只是单纯的去网吧,那感觉又像走回老路,混了这么多年都白混了,没有长进,也不像是个活动,以后回忆起来,也不深刻。”

“好倒是好,场馆、设备、如果这些都弄好了,大家的心气也就提上来了,谁不想体验一把这种职业选手的感觉,如果真能组织起一个盛大的活动出来,可能人组不齐的情况就不会出现了,反正换我愿意来体验一把。”

仇逞说。

“最好还能有摄像组,按照现场直播的感觉来,对,不光比赛,还要有赛前故事,从筹备到比赛,能拍个纪录片最好了。”

阿瀑说。

“现在电脑并不贵,CS的配置也不用很高,租也可以,买也可以,这都好说。感觉困难主要在场馆和人力上面,咱们没经验,这个费用估不出来。”

小辛稳定住了情绪,不再咳嗽。

“摄像咱倒是有,咱媳妇就是电视台的,有专门的录像设备和人员,可以帮着咨询下费用,实在不行婚庆公司或者活动策划公司也可以接这种活,疫情期间,行业影响比较大,有这种活动都抢着干。”

坐在阿阿瀑旁边的一个身着黑色Versace,叫阿滨的人说。

“场地也不用很大了,也不会有什么观众,找个空旷的厂房,篮球场都行。”

另一边一个只喝茶水名叫大强的人说,一串呈现玻璃光泽的猴头核桃始终在他手里逍遥的盘着。

看着一圈人如接力一般,一个接一个的表达自己的看法,浩子把目光停顿在了唯一没有发言的一位寸头男士身上。这个人即便低着眉头,也可清晰看到深刻在他额头上的皱纹,一副阅历万千又玩世不恭的模样,活脱脱一社会大哥的模样,就见他不服气的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瞪着眼睛、歪着嘴、连同口中的二手烟一同喷出:“看我干嘛!我又不会玩!”

“好,孙老板同意,全员通过,我们策划一下,看看是否可行。”

浩子一拍手说。

“我靠,我不会......”孙丰栋举着手喊,不但并没有人理会,坐他左右的大强和仇逞更是把他激动反抗的手按了下去。

“同学聚会的时间,我大体安排在两个月后的暑假中旬,所以如果要筹备CS比赛,就要在二十天之内把所有的前期工作准备好,同时,按照正规比赛的思路,需要十名比赛选手,到时候如果没有赞助的话,比赛的费用就要由这十名比赛选手分担,这里重点提醒我们的仇院长、鲁校长、瀑行长、孙老板和滨总,赞助和资金支持的重要性,希望大家多多配合。”

浩子说。

听完,被点到名的这几个人纷纷放下筷子。

浩子见状急忙宽慰说:“压力别这么大!困难可能没有那么贵。”

“唉,只是感觉这肉不太香了,而且及其难啃。”

仇逞说着,挺了挺几乎带尖的肚子,把手里的羊腿放在小盘中。

“那就指望大家献计献策,实在不行,献身也行,争取把这个活动搞起来。如果实在是有困难,搞不成比赛,我们还有聚餐安排,但我希望那时,一定是我们已拼尽全力,不留遗憾的结果。”

浩子说完,端起酒杯,起立表示着感谢。

“喝了这杯,责任重大。”

鲁东符合着,跟大家一饮而尽。

饭后,除了只喝茶水的大强外,其他人都喝了不少,相互嬉闹的走出饭店。在这个地方不大,却又东西狭长的城市,每次喝完酒,基本都是分两波解散,要么东、要么西,而这伙人正好对称,大强开车拉了顺路的阿瀑、阿滨和鲁东先行离开,而浩子送完他们便跟其余几人蹲坐在路边等着出租车。

“刚才酒桌上人多,我没好意思问,听说你那案子结了,最后是怎么定的?”

浩子问一旁蹲坐在路牙子上抽着烟的孙丰栋。

孙丰栋先是轻哼一声,弹掉手中的烟:“把柄攥到人家手里,没处说理去,赔钱结案,还能咋地!”

“赔了多少?”

“数字不想说,说出来心疼,相当于一辆奔驰S,你自己想去吧。”

“人出来就好,厂子还干吗?”

“拉倒吧,证不全,容易被人惦记,而且化工这行业,现在也不好做,还好之前攒下点资产,有那两个门头,还能混点租金。我联系了我家亲戚,以后给他们工地上供点原材料,都这岁数了,还求啥上进,保个平安算完。”

浩子沉默,又看向正巧从绿化带里走出来的仇逞,这家伙,体型虽不及蹲坐在路旁的孙丰栋健硕,可也是一副标准中年男性的油腻体态,他如敦实的推土机般,连同排列紧密的冬青树都对他无可奈何,被他硬生生的开辟出一条新路来。

“仇院长,上次说提拔了!”

浩子问他。

仇逞听罢,使劲的紧了紧肚子下的腰带,不屑的说:“屁!就是给老子画饼,表面说是提拔,实际是把我外派,抛家弃子的,何苦呢,你当我是阿瀑呢?”

“提拔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么,那你最后怎么定的?”

浩子问。

“去与不去都得罪人,我啊,干脆躲远远的,设计院下面新成立了一个分公司,我去做法人,职务平调,不得罪人,虽然现在光杆司令一个,管理、业务、销售都我自己的,忙是忙了点,但起码不外派,还远离那些勾心斗角的破事。对了,城东的活改天咱俩得去一趟,姓赵的小子最近跟城东村书记走的挺近,别让那家伙钻了空子。”

“恩,现在这环境工人难找的很,而且都又要现钱,我现在有好几个工地的活都停了,明天我先去盯着西广场的那几个广告牌架好,然后咱俩就赶紧的去把城东的合同收尾去。”

两人说完,相互谦让着点了一根烟。

“兄弟们,我得先走了,领导刚发了信息,市局临时安排明天来区里调研,估计是物资调配的事,我现在要去下单位准备材料。”

小辛关掉手机屏,猛的站起来说。

“车马上到,你先用。”

浩子说。

“不用,你们三个一路,我跑回去很近,正好路上醒醒酒,聚会的事,我一定提前准备......”小辛很着急的样子,边快步走着,边回头说着。

“你说这么晚了,他又自己跑去加班?”

仇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说。

“别乱想了,人家带个女儿,愿意往前迈一步,为什么不行,再说了,他说单位有安排,一定就是单位的事。”

浩子说。

“就是,瞎操心,人家就是回去加班了。”

蹲在一边的孙丰栋又斜着眼说。

小城市有其独有的特色,安静、寂寞,虽只是九点钟,街上就已经冷冷清清的,在昏暗路灯的照应下,小辛的身影笼罩在空洞寂寥的夜空下,显得更加单薄,看着他过了马路,很快的就消失在黑夜之中,没了任何痕迹。

“走吧。”

浩子见出租车已到,赶忙的招呼其孙丰栋和仇逞两大壮汉,这两人倒也听话的很,相互搂着膀子,摇晃着,跟着他一起钻进了车里。

再说另一边,因为大强没有喝酒,送人的任务自然交到他的身上,平稳的驾驶并没有改变车内热闹的争论,大强、阿滨和阿瀑三对一,共同调侃着副驾上坐着的鲁东,说他从美院毕业,先去广州,后去北京,混迹江湖多年,从高考美术培训班干到少儿美术兴趣班,终于下定决心,房租到期后,画室关门大吉,找了个关系,转行去做人民调解员去了。

“我给你说,你走这步就对了,我家要有这么个亲戚,也早跟他干去了,现在这个环境,还是来点实际的吧,挣钱最重要,你看人家隋骁,跟你一个学校毕业,学位证都没拿到,但就跟着他舅干,怎么样?现在在北京买房了吧,在北京娶媳妇了吧,层次一下子就提上去了。”

大强一边开着车,一边歪头跟副驾驶的鲁东说。

“我跟隋骁不一样,他舅是自家亲戚,而我这关系是媳妇家的。”

鲁东稍带难色,摘了眼镜,用手指捏着自己的鼻根。

“媳妇不是自己的吗?你看看阿瀑,三层别墅、二层叠拼、还有景区的几套洋房,这不都是找了个好老婆、好丈人给买的。”

后排的阿滨一边揉着阿瀑的脑袋一边说。

“去去去。”

阿瀑挡开阿滨的手接着说:“工作可是我自己找的。”

“那不管怎么着,舒服吧,想想你以前住跟你爸妈挤在那八十平的老破小,现在可强多了吧?”

阿滨继续说。

“可不,现在身子占的地方是大了,心可比以前小了不少,这些房子,就因为我拿的是小头,房产证上只写了媳妇的名,不但如此,房贷还要我独自还,这还不算完,换完房贷剩剩下那丁点的工资也全收,一周只留二百元生活费,我想要请客喝个酒,要攒好几周呢。”

阿瀑带着哭腔说。

“所以你就抛妻弃子的去大省会了,我们这么多哥们都不管了,非要重新开辟一片天地?”

阿滨说。

“那不一样,为了更好的生活,别说我去大省会了,就是北上广我也敢去闯闯,唉,只是这年龄不饶人啊,我不像你,开着卡宴,带着劳力士,有活就干,没活就家里躺,守着电视台大美女主持人媳妇,还有一个宝贝闺女,已经是妥妥的人生赢家了,羡慕,羡慕。”

阿瀑说完,拉着阿滨手上的黑水鬼摸了一遍又一遍。

“哈哈哈哈,我们也羡慕。”

车内一片笑声,看来阿瀑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先到了鲁东家,见他晃晃悠悠的下了车,趴在放下的车窗上依旧不愿回家,醉醺醺的大着舌头说:“聚会都来打CS哈,每次聚会都只会打牌、喝酒,没劲!没劲!我这放下多年的狙击 枪也该拾起来了,还有我那八倍镜......”

“唉唉唉,混了混了,八倍镜那是绝地求生!”

大强提示鲁东。

“哦,不是八倍镜啊?那六倍也行......”

“赶紧回去歇着吧!”

众人见他醉了,也没多迎合,赶紧的撵他闪开,跟他摆手道别。

车子开出鲁东家小区,再去送阿滨。

“大强,你那厂房现在还有空地吗?”

阿瀑问。

“打 CS啊?没租出去,可也没空地,荒了。只留了一间小屋自己做办公室用,再说了厂房是我村的,我只是代管,村里的那帮老人们抢租金的时候带劲的很,管理和收租的时候,日他猴的,没一个冒头的,这几年行情不好,收不上房租还赶不走人,不但没收入,还整天狗撕猫咬的事,我劝你别跟那些老坐地户打交道,难缠的很!”

大强说。

“咋滴?你还真打啊?找个网吧就行,你现在一外地人了,还积极这个!到时候可能都不叫你,哈哈哈。”

阿滨说。

阿瀑便不再提这茬了,活动了活动颈椎,从口袋里拿出润喉药含在嘴里,闭目养神。

放下阿滨,他倒是麻溜的很,说着过两天去大强厂里喝茶,然后很不耐烦的摆手让他俩赶紧的回去,头也不回的直接进了小区。

阿瀑换到了副驾驶位,两人才离开阿滨的小区。阿瀑跟大强说小范围的约上两个人一起去看看阿滨刚做完手术的母亲,别因为自己离开了这里,有些事上就不带着自己了,毕竟现在还能经常回来,不想这么多年的友情,说淡就淡了,未来一旦孩子转学的事办成了,举家迁徙,到时再回来就真的身不由己了,大强听完爽快的应下。

不久后,阿瀑也下了车,大强再次让他放心,大家多年的情谊,不会因为你离开了老家,便不记得了,何况就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回来也方便,有事会通知,然后招手告别。

阿瀑并未着急离开,看着他那白色宝马独特的LED红色尾灯渐渐淹没在这黑色暮障中,才转身走进小区,门口的保卫大爷眼神不错,隔了这么久还能老远的认出他,打着招呼:“呦,回来了,听说你自己一个人被困到外地十多天?”

“二十一天。”

阿瀑苦笑的回了一句,看着已经打开的步行门,停也没停的走了进去。

“唉!等等、等等,报备一下!”

保卫大爷一点不含糊的叫住了他。

“......”

进了家,媳妇吆喝的赶紧帮她看小儿子,口气中明显带了些不耐烦的态度,阿瀑这手还没洗完,女人就已经抱着孩子等在他身后了,嘴中嘟囔着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回家看妻儿老小,反而出去跟同学厮混喝酒,各种委屈抱怨。阿瀑自知有错,不敢还口,擦干手接过孩子,还没哄两下,就又听到老大吵着要自己上楼跟他玩,只是瞬间的事,再想回身找老婆还回手中的孩子,她早没了人影,跑出老远不知干什么去了。自己又只能拼了老劲,顶着上头的酒气,抱着孩子上了楼梯,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小心搂住不老实的小儿子,听老大描述着他认为的各种蹊跷百怪的事,脑袋里嗡嗡直响。

这晚,因喝多了酒,阿瀑卧床便开始昏睡,梦中,阿瀑只记得在那迷宫般的地图里乱窜,虽然感知到这是假的,但还是任性的不愿醒来,直到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天旋地转,似有什么力量把他往外排斥,逼迫他快点醒过来,他的任性不再牢靠,突然间听到一声怪异的闷响,他终于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此时,那种折磨人的眩晕感依然存在,他吃力的让自己坐起来,痛苦的寻找着自己身处何处,直到旋转慢慢停止,缓缓的看清楚了窗帘缝隙处,透进的微光后,世界终于尘埃落定。瞧了瞧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老婆和坐在地下的自己,他痛苦的皱着眉头,摸着有些疼痛的屁股,深吸一口气,好似明白了刚才那声怪异的闷响是怎么回事。

起床之后,果真如阿滨所说,浩子在同学群里只下了聚会通知,只字未提 CS活动的事,昨晚参与话题的人,也没有一人提起这个计划,当然也包括阿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让自己明白在这种公共频道,不要随意的起头,带乱了节奏,以免难以收场。

群里的讨论由振奋到激烈,再由激烈到缓和,渐渐安静,没有了回复。阿瀑有种预感,CS比赛这档子事有可能要黄,酒桌上大家嘻嘻哈哈,随口一提的事,果然是不可当真。

依照惯例,过完周末,一大早阿瀑就要趁着蒙蒙亮的天,便驱车赶到省会工作。跟往常一样,每周的周一都不是一个可以轻松应对的日子,由于最近应对监管检查的事件非常多,在金融部门工作多年的阿瀑每天都要与各种账户明细,各种文件证明打交道,这次更繁琐,前期因为疫情耽误的事,这下子要一个不落的全补回来。

忙完一整天,下班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已近半夜,自己煮了泡面,应付一顿晚饭,等着睡前再跟老婆视频报备完,这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可半小时后,今天最后一个固定内容结束,他沉重的把手机放在身边,心乱如麻。老婆心急如焚的告知了她闺蜜的病情,诉说自己的无奈和无助,寄希望于自己能帮助联系省级医院复诊,期盼着现在的检查结果,只是一个无比荒唐的玩笑。

阿瀑知道这个人名叫静的人对自己老婆的重要性,是从幼儿园一起玩起来的伙伴,结婚时的伴娘,一个不到三十五岁,两个孩子的妈妈。本该享受生活,对未来无限畅想的年纪,现在却要把这一切打的破碎,再一点点的收拾起来,换了丁点的碎银去给自己和家庭换取希望。

第二天,阿瀑找了全部可以托付的关系,终于安排上了省立医院专家,因为时间紧迫,事情进行的很紧凑,阿瀑抽了时间负责接待,老婆的闺蜜重新做了检查,但结果没有改观,专家把治疗方案通知给了家属,静的病情比较严重,且没必要再去其他医院进行确认,结果已成事实,唯一的区别只是治疗方案的区别。当事人的镇定和开朗,感觉这件事听起来并没如此的严重和急迫,似乎在他们的心中早就对“虚惊一场”不抱有希望,闺蜜一家同意了省级专家的建议,可是,即便是同意专家的方案,想要在技术水平更高的省立医院排上期,住下院,也要等上半个月的时间。

从医院出来,天色渐晚,闺蜜一家提前约了同在省会的几个同学一起聚餐,餐桌上,大家心照不宣的对病字只字未提,阿瀑作为同学家属,一般插不上什么话,主要作为一个聆听者的身份,听着这桌平均年龄比自己小五、六岁的人聊着他们过去的种种.内容跟自己同学聚会时倒也差不多,八卦着以前在校时谁对谁的感情,吐槽着那些各学科的老师怪异行为,还有一些稀奇百怪的过往。不过话语间,他还是看出了这些人与自己的代沟,比如他们不看《灌篮高手》、不打CS。

聚餐结束,由于家庭原因,老婆和闺蜜一家都没有留下,再次对阿瀑的安排做了感谢后,选择先回去等待住院安排,商议下一步治疗计划,阿瀑表示如果需要,一定联系自己。

说来也巧,作别了闺蜜一家,原来银行的同事竟突然联系自己,因为开股权会议的事,正巧在离他公司不远的地方,跟阿瀑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想叫来见一面。阿瀑还不清楚这种套路,想念只是借口,叫自己来请客喝酒才是本意,如若是平时他可能就找个借口推了,但这两天接待检查,加朋友重病,导致他情绪不佳,正巧也想喝点酒来解解乏,散散心,果断应了约。

赶到目的地,路程并不算远,按照对方的描述,没花太久时间就找到了他,那人正在自己公司楼下的大厅里闭目养神,一看这状态,也是刚刚喝完酒。

“再喝点去?”

阿瀑倒不客气,直入主题。

那人见到阿瀑过来,刚才还盘着二郎腿的两条粗壮的大腿,竟然一下子灵活的甩动起来,如大风车般,瞬间恢复了原位。

“走!”

那人附和到。

两人去了附近的胡桃里酒吧,也是好久不见,在厅里找了个安静角落处便寒暄起来,说分管领导这次省里开会,对组织方特别满意,尤其是会场布置,甚至贴心到连茶杯都专门贴了标签,受益匪浅。阿瀑本想留下他多住几天,但对方说领导要不是今晚的集体活动,开完会就要回去的,现在改到明天一早,自己不好单独留,同时市里正在组织金融系统的知识竞赛,行里特别重视,工会组织选拔赛,目前联系了场地,正协调各参赛代表队排演,忙的不可开交。

“联系了场地?”

说到这里,阿瀑果断提取到了自己认为最有价值的信息,急忙的打听着。

对方喝了一小口面前的Martini描述说:“就是建金大厦二楼的那些综合厅,原来单位培训,组织会议,排都排不上号,可如今,因为不让聚集,基本上全空着,捡了个便宜租了个三百平方,容纳五百多人的多功能演播厅。”

阿瀑听着描述眼睛放光,忙问租用手续和价格问题,对方说由于是长期合作关系,通过行方的关系来租用场地的话会有优惠,只要是合法合规手续也很间单,阿瀑看着这哥们眉飞色舞的描述着,感觉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阿瀑确定对方还算清醒,不是酒后乱说,心中盘算着如果可以租用一间,稍加改动,就是一个近乎专业的电竞比赛场馆,突然对举办CS比赛的事又提起信心来。这几年说起来,受疫情的压力,工作的调整,生活的变动,朋友的重病,多多少少对前进的方向感到迷茫和困惑,别说方向了,甚至该走还是该停,这都足够让他费解。而正是这种不解,让他有种想做点什么的冲动,在“不惑”的年龄到来前夕,给自己留下点可以值得纪念或炫耀的痕迹。

两人喝完酒,阿瀑送走了原同事,便赶紧联系了浩子,由于酒精外加情绪激动所致,电话接通前,脑子里并没有做任何草稿,说的话也是毫无章法,他努力的想把话语说的明了,连贯、有逻辑,可这似乎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直到反复确认了浩子明白了自己说的什么,他才舒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瀑行长,你又喝大了呀,不用着急,聚会那天咱们没喝多,CS的事也不是随口一提,大家都有记心上,你今天给提供的内容非常关键,解决了我们最大的问题,明天召集大家开线上会!”

浩子听完笑嘻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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