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陈先，本少心情好，把你这烧饼都包圆了，你早些回家，岂不美哉？”

熙攘集市中，冒着袅袅热气的烧饼摊前。

一个头戴锦帽，衣镶金线的丑陋精瘦男子，面露讥嘲对着陈先说道。

陈先眉头微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道，“让开让开！别打扰我做生意！”

丑陋男子打的什么算盘他心知肚明。

爹娘在十数年前匪灾离世后，只给他留下了这门做烧饼的手艺，还有一个如今待字闺中的妹妹。

妹妹小瑶，可是青山镇远近闻名的美人。

丑陋男子名为周通。

仗着自己是青山镇大户许家的门客，平日素来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面对貌美的小妹，自然存了些觊觎。

不过纵使他颇有家资，陈先也断然不会将小瑶交到这浑厮的手里。

见陈先不搭理自己，周通嘴角轻咧，冷笑一声。

“哈，要是早知今日，你还不如早些把那娘们许配给我。

想来，看在我的面子上，许公子玩过后，还能留她一条贱命嘞！”

“你，你说什么？！”

陈先动作一顿，瞪眼看向周通。

许公子他知道，那可是许家独子，诨号小魔头。

可这家伙，怎么会跟小瑶扯上了关系。

“你说清楚！”

看陈先一把抓着自己手腕，周通哈哈一笑。

“早就跟你说了，就你这三瓜两枣，能守那小美人一辈子？

你还不晓，许公子已经把她拖到东集口当中奸污了，那白花花的身段，啧啧……”

话音未落，陈先一钳挟出炉中几枚火炭，直愣愣丢向周通。

“砰——！”

“哎呦！”

火星四溅，冒着黑烟的木炭擦过周通脖颈，滚落在地。

一把抽出手，周通哀嚎几声，后退几步，死死捂住被烫红的一块。

丢下火钳，陈先面色冷厉，咬牙切齿。

“快滚！再敢胡扯，我定饶不了你！”

小瑶是他从小带到大，平日视为珍宝，怎容如此玷污？

“贱……贱种，你敢伤我？！”

回过神来，周通目眦欲裂，死死揪住陈先领子。

可他本就精瘦如猴，此时倒显得颇为滑稽。

集市人来人往，一见到此处有热闹可看，顿时涌来一大帮看客。

其中有认识两人的，纷纷挥拳呐喊。

“陈先！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

“那可是许府周通，这卖烧饼的也敢跟他硬碰硬？”

“时风日下咯……东集口当街杀人，这边又有打架斗狠，现在这年轻人……”

“是嘞，那许公子豪门大户，谁敢说一句不是？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唯恐惹祸上身，拄着拐棍踉跄离开。

……

陈先这边正僵持着。

周围嘈杂纷乱却也涌入了耳中。

当街杀人？

豪门大户？

一时间，他心中陡然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小瑶！

一把拽开周通两手，他慌乱朝着东集口狂奔而去。

而身后，周通笑声尖锐刺耳，满是幸灾乐祸，“哈哈！陈先，有种别走啊……你活该！”

陈先心乱如麻，哪顾得上他的叫嚣？

拨开一路行人，惹来阵阵谩骂，他终于是赶到了东集。

小瑶心灵手巧，平时在陈先卖烧饼的时候，会在东集卖些给小孩用的布娃娃。

可此时她的摊位已经倒翻，针线布料散落一地。

而东集口围满的人群，更是让陈先心如死灰。

“小瑶……小瑶，一定不会有事的！”

心中呼喊着妹妹的名字，陈先脚步有些踉跄，挤进了人群之中。

“让让，让我过去！”

围观众人神色各异，不过当看到面色苍白的陈先过来，他们纷纷叹了口气，让出了一条道路。

陈先脚步缓慢。

当看到人群中心的一幕时，他瞳孔蓦地一缩，一口冷气倒吸腹中，险些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却见原先一袭素裙的小瑶，孤零零的躺靠在老槐下。

白皙躯体曝露，两腿微分，汩汩鲜血混杂着污浊渗出。

而在她的心口处，正插着一把匕首，仅存一个把手在外。

她双目死死睁开，盯着陈先烧饼摊的方向。

在她掌心，则抓着一个染血布娃娃。

陈先认得，那是爹娘离世不久，他正式出摊，用挣到的第一钱银子给小瑶买的。

“嗬……嗬。”

陈先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想说话，可喉咙像被人死死掐出，只能发出痛苦的低吟。

围观众人的窃窃私语，裹挟着风钻入他的耳中。

“多可怜啊……如花似玉的年纪。”

“谁说不是……”

在小瑶不远处，一名身穿鎏金黑袍，身形健硕的男子啐了一口，提了提裤子。

“臭丫头，嫩倒是挺嫩的，就是太不禁耍，还敢咬本少！”

“许公子说的没错，这小妞太不识相，死有余辜！”

“许公子，要不咱们怡红院走起？也去去晦气……”

闻言，许烈笑了起来。

“没错，去去晦气。”

说罢，他一马当先，大跨步朝着怡红院方向行去，几个打手紧随其后。

似乎在他们看来，一个贱民的死，只是为枯燥的生活添了些彩头。

陈先十指抠入泥土，心如死灰。

他恨自己没有能力，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离去，恨这不公的世道！

“小瑶！！！”

突如起来的悲怆呼喊，让看热闹的众人吓了一跳。

也让许烈众人的脚步一顿。

许烈眉头一皱，转过身，朝陈先处走来。

他有些不悦，这下贱的平民，也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

“这娘们跟你有关系？”

几个打手将陈先围在其中，虎视眈眈。

这一幕让众人惊惧的往后退去，即是有些心存善念的，也不敢拉起陈先。

在青山镇，许家的威势，还没人敢去触碰。

孤零零躺在那边的女尸，就是最好的证明。

“问你话呢？！”

陈先猛然抬头，一双眸子仿佛要喷出杀意。

这一刻，他恨不得生吞了许烈！

“许公子，这娘们是这小子的妹妹……”

话音从人群外传来，陈先牙齿咬的嘎吱作响，缓缓扭过头，却见周通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他半蹲在陈先身前，凑到其耳边，狰狞一笑。

“知道许公子怎么找到那贱人的吗？我带的路……”

“杂种，我杀了你！”

陈先愤然起身，只是周通早有预料，往侧一闪轻松躲过。

许烈的打手们也都不是吃素的，见陈先暴起，赶忙一窝蜂冲上前，将他死死按住。

拳脚如雨点般落在身上，纵使陈先因为长久做工，有把子力气，也难以抵挡这等攻势。

“呕！”

不知道挨了多少拳，陈先一口鲜血喷出，晃晃悠悠跌倒在地。

不过这并未让众多打手收手，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头被踩着，但陈先还是死死咬牙，瞪向许烈周通二人。

他恨不得将这两人剥皮抽筋，饮其血，啖其骨！

他要替小瑶报仇！！！

只可惜拳脚无眼，很快，他鼻腔内就被尘土堵塞，呼吸也逐渐微弱起来。

围观者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走上前，劝了几句。

“许公子，您就行行好，饶了他一条命吧……他家就这一个妹妹，已经葬身你手，你就放过这根独苗吧……”

在老太太的表率下，陆续有人开口，“是啊，许公子，这小子见识短，不知道许公子您的厉害，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也有人跟着规劝陈先道，“陈家儿郎，你就认命吧……跟许公子认个错，他兴许就原谅你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老陈家要是绝了后，你爹娘在天也不得安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