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电影打着国粹的名号，也没拉来多少收视率，毕竟京剧本来就属于小众。江时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里面的一个龙套的确眼熟。他在里面饰演一位唱旦的女装大佬，为了凸显主角的风华绝代，而故意化了丑妆。台词也是三观尽毁，看他那扭捏的姿态，倒不会令人作呕，却也实在很难引人发笑。“这部电影的导演是脑残吗？京剧本来就不能怼脸拍，他们倒好，设计这段情节的意义在哪？”
“2个小时的电影注水1个小时，现在的钱都这么好赚了吗？本来观众对于京剧这门艺术，就戴着有色眼镜。经他这么一渲染，大家对京剧的固有印象更加重了。”
“辛苦戏迷拼命科普，这帮人使劲败坏。这就是外行指导内行的结果，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蒙不了戏迷也就罢了，关键是外行人看着也膈应呀。”
傅砚清听她喋喋不休的吐槽了一堆，那位龙套的戏份结束，才终于止息了这场凌迟。“这位龙套演员，曾经是我们团里最优秀的大武生。”
他的声音很轻，里面包藏着很多无奈。江时亦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上回他送她去机场，在路上看见的那个——给霸总翻跟头的京剧演员吗。她记得当时逼这位演员谄媚霸总的高层，已经被傅砚清处分，赶去乡下劳动反思了。那位官员又回来了，但这位大武生却告别了戏曲舞台。“他当时要离开，我没答应。”
“后来他说他去申江，我还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
“谁知道他选择去拍电影了，还是演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傅砚清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知是被欺骗，还是被背叛。“他究竟是在跟谁赌气呢？跟我还是跟自己？”
还是……跟体制？他不敢往深了想，因为他无能为力。他又难受了，江时亦每次看见他难受，比自己难受还要难受。可怜巴巴地抚了抚他的胸口，“傅老师，你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你每天那么多事，不可能对京剧院里的每一颗螺丝钉，都关怀备至。”
“再者说拍电影也很好呀，你觉得上不了台面，保不齐这是他自己喜欢的工作呢。他做爱做的事，就不叫痛苦。”
“而且拍电影比唱戏赚钱多了，我听说姜渭城也离开申江京剧院了，现在专心经营自己的工作室，也想进军电影市场呢。”
对于她的悉心安慰，他不是那等不领情的人。只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全当安慰，却没再说什么。“上回你跟我说课外实践作业的事，我这会儿联系游宴平，等你身体好些了，就过去叫他带你做。”
江时亦有些感动，亏得傅老师心情已经如此糟糕了，还能惦记自己的事。电影还未结束，已经被她换台了，傅砚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往落地窗旁走去。游宴平接师父的电话一向很有速度，开口便不忘给师父拜个早年：“爸爸，新年快乐。”
傅砚清看着街上一点年味都没有，就知道这孩子又在扯淡了。“谢谢您为徒儿争取来的上春晚的机会。”
游宴平还想再说什么，已经被他打断了：“在春晚看京剧的，也没几个戏迷。”
游宴平被噎得慌，下一刻，立即端着一张笑脸，继续捧道：“师父，前两天有位导演联系我，说要拍有关《傅安洲》的京剧电影，看您有没有时间过来指导一下。”
“要我说，您干脆自己演得了，那帮外行人，哪能演出傅祖的千分之一，还不知道把影视形象祸害成啥样呢。”
“不过就算师父不想演也无妨，干脆不授予他们版权，免得他们糟蹋老祖宗的东西。”
傅砚清的嘴角扯了扯，没发现这个徒弟嘴皮子越来越溜了。简直两头堵，让他无论如何也挑不出错来。索性放他一马，没再怼他，“这事以后再说，眼前有件事，你替我办好。”
“师父吩咐。”
游宴平乐呵呵道。“江时亦寒假有个作业，是要完成京剧配乐。正好，你手头有个新编戏在拍，让她全程跟拍，负责里面的音乐部分。”
游宴平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之前讨厌江时亦使师父名誉受损，还以为是江同学一厢情愿。如今看师父三番五次为她赴汤蹈火，总算明白过来一点其中的门道，感情这是将来要成为自己师母的人啊。他可不得像对待太后一样小心伺候着。“行，您放心吧。我这里有专业的音乐编导可以带她。”
“另外，这次对新编戏拨款两亿，是不是等新戏拍完，让她在盛京买套房？”
傅砚清听着他这油嘴滑舌的样子，深感踹不到他而十分恼火。“监狱买房是吧？”
“让她义务跟你们学习。”
“再啰嗦就别想在津城唱戏了，趁早滚回家种地去！”
游宴平早预料到师父会发火，还在不知死活地讨扰：“师父，别这样啊。总不能因为师娘跟您是一家人，你义务给京剧院打工，也让她当免费劳动力。这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游宴平的话没说完，傅砚清已经将电话挂断了。江时亦就知道老傅出马，不在话下，隔了很远，用唇语问他：“搞定了吗？”
不忘耀武扬威地晃了晃手中的薯片，捻起一片，放在口中，大嚼特嚼。傅砚清瞪圆了眼睛，免不了在心底感叹，这两个孩子，真的是一个都不让人省心。还没走过来教训她，手机上是刘秘书的电话。“傅院长，京剧走进ktv活动已经启动了。您看您是不是也录一段，镇镇场子？”
“我很忙。”
他也丢不起那人。挂了电话，走过来将她手中的薯片包夺走时，她已将最后一块全塞进口中，嚼得两腮鼓鼓，笑的得意忘形。“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她吃饱喝足，满足了口唇欲，才晓得认错：“那您罚我吧。”
说完，趴在沙发上：“打屁股吧。”
傅砚清：“……”他怎么总觉得她在调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