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玉兰的话让原本冥思苦想找不到出口的池星星和刘斯利终于看到一丝曙光。

她懊悔地拍打自己的额头，面露深深的自责，“我怎么早没想起来呢，我就老想着太太晚上不吃东西、不吃东西的，理所当然认为就是食物，完全没往什么药、保健品这方面想，真是的……”

刘斯利反应过来，问道：“那鱼油那些，在哪里？”

还未等莫玉兰开口回答，池星星便抢先一步，“是放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面的，有好几瓶保健品，不光只有鱼油。案发当天我们都已经带回警局，不过……经过我们技术人员的化验，并没有在其中验出致命的有毒成分。”

“这样啊，那我实在、实在想不到太太还有可能吃什么了……”莫玉兰皱起眉头，颇感到失望。

莫玉兰准备离开别墅之时，池星星站起身，朝她点头致谢。她只是哀戚地叹气，“需要我配合调查的话你们随时可以找我，我只盼望这件事可以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为了太太，也为了我自己。”

她露出神伤的表情，眼睛红肿，周围被一圈黑影包裹，原本圆润的脸庞也已消瘦一圈，整个人看上去是肉眼可见的憔悴，比起多天前仿佛更加苍老几岁。

这些日子里，她也一定同样过得很煎熬。刘斯利怜悯地看着自己从小便认识的莫玉兰，在心里默默哀叹。在别墅案发生之前的那么多年来，她总是一副温柔可亲、慈眉善目的模样，就像他那远在千里之外朴实敦厚的伯母。

别墅内又剩下池星星和刘斯利两个人。池星星倚在沙发扶手上，毫不避讳当着刘斯利的面打电话，对电话另一头的人交代将死者胃内残留物与其房间内的保健品成分进行逐一比对。

“你知道鱼油的胶囊外壳是由什么成分构成吗？”

池星星将手机放回裤兜，瞥了一眼正坐在另一侧沙发上双手抱胸陷入沉思的刘斯利，随即又掏出一盒烟来。

“唔，应该是食用明胶和甘油。”

池星星叼起一根烟点上，“没错，我们技术人员之前就在死者的胃残留物中检测到这两种成分，但是最后报告上的结论写的是蛋糕和布丁。根据死者好友的证词以及我们的排查，确认她们当天下午的确吃过这两个甜品，查看了当时餐厅的监控也并没有异常。而且……”

他深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而且实际上技术人员并没有在死者胃中检测到有关于鱼油的成分，除了食用明胶和甘油。”

刘斯利一脸平静地接过他的话，“刚好蛋糕和布丁，会有这两种成分。”

“所以一开始我们都以为那只是甜品中的成分。按照莫玉兰的说法，尼古丁很有可能是被混在鱼油或者其他保健品当中，最后被张莉吞食导致中毒身亡。而且，”池星星竖起左手食指，“有毒的鱼油或者是其他保健品，有且只有一颗。”

因此，必须从死者胃内残留物出发，重新再做检测比对。

“或许你说的‘如何投毒’可以拆分为‘如何投毒’和‘如何服毒’。”

刘斯利按揉着两眼之间酸胀的穴位，突然说道。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猜测的画面。

池星星默默点头。他在方才听了莫玉兰的话后也想到这个问题，投毒和服毒并非只能同时或者在短时间内进行，这两者之间亦可以相隔很久。

只要能找到合理安置毒药的方法。

“这样的话，即便案发当天没有上二楼的人，也不代表就没有嫌疑了。”

池星星苦笑。好不容易发现一条新线索，却将嫌疑人的范围扩大。

刘斯利心领神会。说明住在这个别墅中的人，都有嫌疑，尤其是死者的丈夫和继子。

池星星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没想到啊，兜了一圈，还是可能会回到原点。”

“检测结果还没出来，是什么还不一定呢。”

刘斯利劝慰道。

“不过话说回来，结果还是‘相符’比较好，起码也算是解决其中一个疑问了，至于衍生出来的其他疑点，那都是后话了。”

说完，两人无奈地相视一笑。

“尸检报告显示死者的心脏血液、外周血中尼古丁含量都远远大于血液中尼古丁的成人致死量，胃内容物中的含量就更高了。假设凶手是通过将尼古丁混入鱼油中，那么尼古丁从哪里来？又是如何混入的？”

这是池星星在刘斯利面前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提起案件的核心内容。刘斯利直到这时才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位警察不知从何时开始，似乎已经将自己纳入他的阵线当中，至少在今天进入别墅后，他已表现出来对自己不再设防。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排除掉我的嫌疑的。刘斯利此时此刻竟然在思考毫不相干的问题。

“尼古丁作为有毒物质，如果是直接从市面上购买的话，不论是药店还是化学品供应处，都需要提供购买者的身份证，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凶手很谨慎，因此几乎不可能从正规渠道购入。这么说吧，住在这栋别墅的人，最近一年的消费记录我们都查过了，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刘斯利不作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自行提取，那能做到这种纯度，也是很不简单。毕竟法证那边没有发现其他可疑成分。”

池星星抬手，盯着夹在两指当中的香烟，在无风的室内，烟雾几乎呈直线上升状。

刘斯利立刻就猜到池星星在想什么，他无奈地撇撇嘴，“尼古丁虽然俗称烟碱，学名也是从烟草中来的，但这又不代表它只能从烟草中提取，很多茄科植物的茄属都含有这种成分。”

池星星见刘斯利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跟他科普，并不羞恼，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伸出两根手指，“那么第二个疑点，如果凶手能将毒药混入死者日常食用或服用的东西当中，说明凶手要么也住在这个别墅，要么至少来过别墅。”

刘斯利的补充脱口而出，“要么就是能接触到死者的东西。”

池星星挑眉，这确实是他还没有想到的一种可能性。

“嗯，这样的话，有可能投毒的人，范围倒也不会太大。”

刘斯利沉默，心里盘算着如果所罗列的这些方式成立，那么他们几个同学当中，都有谁是可以洗脱嫌疑的。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林妮塔。虽然她与死者之间有一层“被资助”和“资助”的隐秘关系，但是大学四年以来，别说回家，她就连回清水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每次回来即便是要跟他和陈书生见面，也是约在外面。而且她每回都只稍作停留两三天便又匆忙赶回学校。

根本不可能有进入陈家别墅或者接近张姨的机会。这么一想，刘斯利感觉心中的其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但旋即他便面露骇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随即又转变为带着“原来如此”的意味。

池星星好整以暇地观察他变幻莫测的表情，“想到什么线索了吗？”

他缓缓摇头，用手背摩挲长出胡茬的下巴，“不，只是想到一个问题，不过还需要待进一步验证。”

“你不会是在想陈书生的女朋友吧？”

被一语戳中心中所想，他不禁瞪大双眼看着池星星。

池星星将烟灰掸到空烟盒中，摇摇头，“录口供的时候，你的好朋友陈书生说了，他们在同学聚会的前一天就订好酒店了，住两晚，根本没打算在家里住。”

“这样吗……”刘斯利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