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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初春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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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沉阁继续着莺莺歌舞,她依旧用妩媚的眼神勾勒自己作为舞娘的生活。蒙着面的她,渐渐忘记了自己脸上狰狞的疤痕;嗓子不好不愿同人交流的她,渐渐忘记了自己还能说话……房中的烛火明明灭灭,慕夏已在青沉阁的寂寞月夜里度过了两个年头。这样孤单的日子里,支撑她的不再是曾经那将她救起的俊朗少年,而是每月月初都会送来的续命毒药。许是沈睿对她又有什么要求,暗中修改了药方,用完药后的慕夏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之前强壮了些,飞镖暗器、匕首短刀总能耍的游刃有余,虽比不上之前,倒也能勉强取人性命。与此同时,皇宫里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慕夏这处与世隔绝的小屋中:明宣帝病逝,萧衡之继位,年号景成。沈睿担任丞相,极其风光,全府也随着搬迁至如今的丞相府,也是从那一天起,沈府上下再也没有一处安置慕夏的地方。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狠狠拍了拍床板,“怎么能这样!”

把慕夏当成棋子送到青沉阁也就算了,搬了家却不给她留处地方住,这是在告诉慕夏她再也不用回来了?沈府没有她的地方,是不是沈睿的心里也一样没有留她的位置?总觉得慕夏的一片真情都丢进了深不见底的水潭,惊起丝丝微澜后却了无踪影。夜色已深,三月初春,寒意未散,慕夏裹了裹衣服,转而咳了几声,“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去做,可身子越来越差,怕是都做不了了……”“人们总是会把事情拖到以后,以后有时间我就去做,可到最后那件事就被忘记了。”

我起身点了灯,去柜子里取了一床被子,为睡在里侧的慕夏搭好,“想做什么不如现在就去做,趁着还有时间,趁着还未老去。”

慕夏摇摇头,“我想告诉沈睿我喜欢他,可这么些年我都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每当想说出自己的感觉时,就会猝不及防地发现沈睿并不是非她不可。慕夏虽寄人篱下,却不甘舍弃自己的尊严,即便她傻傻地想着沈睿,能承受住沈睿对她真心的漠视不理,她也无法说出她的一番情意。“不说出来的话,我还能给自己留一丝安慰,我会自欺欺人地跟自己说:沈睿那般做只是因为他不知道我对他的情意,他不知道,我不怪他。”

慕夏轻轻地说,几近呢喃,最后是一句自嘲的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呵,我觉得我已经不只是傻了……”“我从没觉得你傻,你只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已。”

我靠在床边,看向紧闭的窗户,“你和沈睿之间的关系很复杂,纠缠纠缠着就乱了。”

“如果一开始我对他只有感激多好。”

“人生原本就没有如果。”

我轻笑,“还以为你要说‘如果我从来没有遇到他多好’。你后悔遇到他吗?”

慕夏沉默着。我推测慕夏的心思,“我想应该是不后悔的吧。”

“慕容姑娘为什么会这么想?”

慕夏的语气里有点疲惫,“这个问题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是了,沈睿救了她让她活了下来,没有沈睿便没有如今的慕夏,尽管她过得不那么尽如人意,却也好过流落街头。这一点她没得选择,也谈不上后悔。但感激与爱慕之心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捧起又抛下,这段看不清真情与假意的经历,让慕夏越来越累,只会感慨她无处安放的情意。我若是她也会纠结一下。“他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那一年的烟火与花灯,那一室的纱缦和烛光,我从没有忘记。”

慕夏的手攥紧了被子,微微颤抖道,“他把我的嗓子药哑,把我送进青沉阁里当舞姬,这些我都已经不在意了。为了他的抱负,我这颗棋子只是在发挥自己应该发挥的作用。可是……”慕夏紧闭双眼,不让眼泪溢出来,“可,我跑遍半个大梁国,用满身的血为他夺来的几两蟾酥却被他用作束缚我的丑陋疤痕,这一脸的黑斑,让我无法面对自己。呵,身上解不了的毒也是他那时候下的。”

“可每想起他给我的好,我便对他恨不起来。这样是不是很没出息……”唉,痴傻痴傻,每个痴情.人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今时今日,他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新娘,我这个连住处都没有、为了骗你们才当上的、所谓的‘侧夫人’很快就会被他彻底忘记。”

慕夏把泪水憋了回去,睁开一双空洞的眼,冷笑,“呵,他不会忘了我,因为我这颗棋子还没沦落到弃子的地步。”

她和沈睿之间只剩下,利益关系,四个字。“遇上他我十三岁,如今我十九岁,六年的时间够长了。我用这六年的努力和心意还他对我的好,如今终于要还清了。”

慕夏轻叹,“你说得对,我真没本事,至今也没有后悔遇到他。”

“不同的是,以后没有他我也不会舍不得了……”听她这样说,听了她这些年的经历,我忽然不想利用她进入皇宫了,这样纯粹得让人心疼的女子,我怎么忍心再利用她。“慕夏,我想,你应该开始自己的人生。”

我严肃正经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易一张绝美的容貌,忘掉你的曾经。”

“慕容姑娘,多谢。”

慕夏缓缓闭上眼睛,轻抚自己的半张脸,“可我很想知道没有毁容的自己,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看着她俊俏的眉眼,我由衷道:“一定是个美人。”

默然许久,烛火燃尽。慕夏沉沉得好似睡去,我想她可能更需要一个独处的环境派遣忧伤。从床上起身,裹紧了衣服,我悄声离开。看了看钟毓紧闭房门的寝室,我顿顿脚步还是径直走了过去。轻叩两声,他屋内的烛火“噗”地亮起,下一刻门已经打开,我还未收回的手就这样愣愣地举在空中。只着里衣的钟毓肩上随意地披着衣袍,确认来人是我后,眼里的防备才堪堪卸下,瞟了一眼天上的玄月,“这么晚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我没收回的手顺势指了指他,“找你啊。”

他侧过身子示意我进来,边掩门边诧异问道:“找我来做什么?”

“来睡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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