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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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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榛将门打开了一些,她快速侧身从门缝里出去还反手将门带上了。那一举动也让她和门前的燮峤站得很近,近得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以及嗅到他身上带着的果子酒的气味。“今夜你喝了多少?”

冬榛问。“冬榛闻出来了啊,我只喝了一杯,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呢。”

燮峤笑了下,道。冬榛心道: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当然无从知晓,但你偏偏找了。不同于别处,在他们这里最烈的酒是果子酒。它由多种鲜果酿造,酒味纯正还带着浓浓的果香。冬榛喜欢闻果子酒的香气,但不喜欢喝。果子酒虽有回甘但入口就很辣,而且极易醉人,她可不想被酒变得迟钝。“还清醒吗?”

冬榛问他。她从未见燮峤饮酒,所以她并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看着站得笔直的燮峤,她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他究竟是醉了还是清醒的。燮峤点了点头,一把拉过她的手道:“带你去个地方。”

冬榛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她也终于确定了现在燮峤醉着。他大步走着,被他紧紧拉着的冬榛不得不时不时地小跑着才能跟上。黑漆漆的天空上没有一点月亮的身影。冬榛好几次险些摔倒,但都被燮峤及时扶住了。“一定要现在去吗?”

冬榛问。她的问题就像是落入了干枯的古井之中的一片羽毛,哪怕落到井底也没有一点响动,只会被越发浓重的黑暗吞没。本来不能得到一个回答她是有些不高兴的,但她一想到在燮峤面前有时用沉默代替回答的自己,瞬间就能体谅此刻不说话的他。能够体谅是一回事,但被他拽疼后她反过来用力捏他的手又是另一回事。最后一段路她是蒙着眼睛走完的。燮峤在她身后用手捂住她的眼,她则一直用手扒他的手。被燮峤的气息完全包围的冬榛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黑暗中她滚烫的双颊早已变得绯红。她想:以后燮峤绝不能再沾酒了,没想到他的酒品比自己还要差劲,自己顶多是不说话还干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他倒好拉着自己和他一起往外跑。“到了。”

燮峤松开了手,道。“草花灵?”

冬榛看到在黑夜中飞舞的草花灵时心底满是震惊,甚至忘了拉开与燮峤的距离。草花灵身上会发出微光,因此成群结队活动的它们像极了一大片淡淡的光,又好似坠入人间的群星。隐草花是一种没有任何入药价值的植物,再加上它不起眼的花只在夜里开放所以它常常被当成野草清除。草花灵透明的翅膀很娇嫩,既经不起掰折也经不起狂风大雨。它们不善长途飞行只以隐草花的汁液和花蜜为食。隐草花少了,草花灵会因缺少食物又找不到新的食物来源而大量死去,草花灵的锐减会造成存活下来的隐草花难以结实从而无法恢复隐草花的数量。猎妖师聚居的地方很少能见到成片的隐草花,哪怕曾经有但最后那些地方都被用作建房或种植药材。冬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草花灵并不怕人,它们绕着两人飞舞而后又失去了探究的兴趣向着黑夜里默默开放的隐草花飞去。“这里的景色很美,谢谢你带我来这。”

冬榛笑着道,虽然脸上只是一道浅笑但她的眸中却蕴藏着满满的笑意。唯有这一刻冬榛没有想到那场大火中无数草花灵被灼烧时发出的那些细微的声音组成的洪大的悲鸣声,或许是因为眼前的这些草花灵有一块能自在地活的地方,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身边有燮峤。冬榛回身抱住了燮峤,额头抵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明明醉的人是他,冬榛却觉得此刻的自己也被他的酒气熏醉了而且还醉得不轻。要不然她怎么会作出这样大胆而亲密的举动呢?无月的夜色不够迷人,但他的情却分外动人。冬榛希望天色不会明亮,更希望今夜永远停留。“天亮得慢些,再慢些吧……”靠着燮峤的冬榛呢喃到。燮峤一下下轻抚她的背脊,在夜风的吹拂下他的头脑渐渐恢复了清明,但他舍不得放开她。这世间的病痛和死活都是不受任何人完全掌控的。他从前从未觉得时光太短只觉得重重复复的日子漫长得好似没有尽头,现在他才深深体会到两人的相遇好似难遇的一场大风下两片处于不同枝桠的叶片间那短暂的接触。他总想等一个更好的时机再带冬榛来看这处的景色,但等着等着反而错过了一些不错的时机。“我早早就发现了,哪怕大家生活在一处也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对彼此了解得透彻。保持戒心是大家很长一段时间里保命的根本,那是一时不容易改变的行为。看似团结在一起的试者在我看来却是随时都有分崩离析的可能。哪怕相处那么久了的你我都有事无法向对方述说,我根本无法要求别人什么。我们不如向彼此坦白一些事吧,或许我们的情感会更牢固也说不定呢。”

冬榛想到了那封加盖了领者印鉴的信,想到了她手臂上缠满的布条,忽然道。“我可没有瞒着冬榛什么事。”

燮峤笑了,只以为这是她的一个小小试探。冬榛想:没瞒着可不意味着什么都让我知道了。冬榛能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也能察觉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加快的心跳。她其实是想向他提那些事的,但话到了嘴边却依然说不出口。“冬榛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吗?”

燮峤问。冬榛有时说的话是开玩笑,有时是随口说说的转眼就忘,但有的却是藏着小心思的。他拿捏不准她此刻的意图,只能一点点试探。“我可没有什么想告诉你的。”

冬榛故作镇定地道。“那我真是有些伤心了呢,冬榛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燮峤笑道。“我指的是没有想说的,可不是不想和你说话。你不要歪曲我话里的意思啊。”

冬榛道。“好好好,我错了。”

燮峤笑着说到。倚靠在他的怀里,那么近的距离仿佛他的笑声也融入进了她的身体里,可她的心却越发沉得厉害。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人,明明是对她影响那么大的燮峤,她把那些事全藏在心里是为了不想在他面前透露出一点不好,可又不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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