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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琴谱之谜之幸福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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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冲地处进出客店山区要冲,走进幸福冲便是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这里是大别山的支脉大洪山区,虽然说不上是山高路险,但进山的简易车道蜿蜒曲折,坡陡弯急,路面坑洼不平,山石裸露,也令进山送货拉货的卡车司机望而生畏,丝毫不敢怠忽,生怕一个不留神溜下陡峭的山崖。当一抹晨曦将将浮现于苍茫云海,清冽皎洁的残月还在巍峨林立的峰峦间逡巡,山道上已然出现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小车紧靠山壁徐徐而行,不时地转动车头,避让横在路中央的石块,因为颠簸得厉害,车上的两人不停地摇晃着身子,如同浪里行舟。坐在主驾的是位青年男子,穿一身绿军装,两眼炯炯有神,凝视着前方路面,脸上满满的自信。在他身旁副驾上坐着的是位穿军装的青年女子,乌黑的短发被风吹得轻柔地飘舞,她容颜端庄,高逸优雅且清明持重,在军装的衬托下显出几分英气,只是那晶莹如玉的脸上略显憔悴,透着疲惫的神态。

车行驶到一个Z字型急转弯处,青年男子减缓了车速,瞟了一眼峭壁下出现的几幢平房建筑,问道:“百里鸿雁主任,幸福冲是不是到了?”

青年女子欠起身子瞧瞧车窗外,应道:“应该是了,按照我们刚才经过黄集镇的路程看,下面应该是幸福冲知青点所在的位置。”

青年男子稍稍迟疑一会,问道,“要不要在这里停一会,我们昨天夜里从城关赶到红星知青点你就没有好好休息,今天凌晨天还没有亮就起身赶路,会不会太辛苦了”,话里满是关切的意味,“我们要找的燕云也许会在这里过夜。”

“不会,他在幸福知青点没有熟悉的知青,”百里鸿雁十分肯定地摇摇头,“他是个作风严肃,做事严谨的人,不会随便串点。我们直接去客店镇公社,他肯定会想办法拦车或者拖拉机到公社招待所住宿,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娇滴滴的慕容美妙,或许还会有那个救过他的神秘小女孩。”

说到这里,她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又酸又甜的味道,脸上也不由微微发热,忙借着说话掩饰:“奚学军同志,你需要休息一下换我来开车吗?”

叫奚学军的战士连声道不用,看车已经转上直道,脚下油门一踩,吉普车便加速奔驶起来,经过幸福冲知青点时,路边的建筑也只是一晃而过。

就在吉普车在幸福冲知青点旁的山道上逶迤行驶的时候,山峰中,一座异峰突起的巨大的风化岩上,两个苗条的身影正目睹着小车渐行渐远。这座峻峭挺拔的柱状山峰,是历经百万年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从横亘的山体上分离出来的,高百丈,顶平,身陡,由砂砾岩构成,与周边群山起伏延缓的走势截然不同,另有一条狭窄的巨石与邻近的山峰相连,好似一架天桥横贯其间。光溜溜的峰嶂下面,山麓处绿草如茵,山花烂漫,环抱着一座碧潭,潭水清澈透底,此刻正值清晨日出,碧潭流水潺潺,氤氲缭绕,倒映出柱状山峰,恍如仙女坐卧碧水梳妆,清丽婉约,美妙不可方物。幸福冲的知青给这座奇峰起了个名字,叫做素女峰。在青峰绿水的衬托下,峰顶站立的两个身影显得娉婷袅娜,楚楚动人,身材矮小的那位是杜鹃,另一位是丛小凤,两人手里都把持着小提琴。

见丛小凤还在望着早已隐在群峰里的吉普车怔怔发呆,杜鹃抿着嘴笑了起来,“已经看不到了,你不至于忒么草木皆兵吧。”

既已知道丛小凤的身份,杜鹃能够想象她为何见到军车特别是小车就紧张不已。在干校的时候,杜鹃就多次看见专案组的小吉普车开到自家的宿舍门前,将自己的父亲带走询问,也曾找她做过调查。第一次看见吉普车开到家门口还是在江汉医学院的时候,没过多久,她就跟着父亲下放到了农场。

黄集镇没有招待所,昨天晚上演出结束后,燕云打算带着慕容美妙跟着杜鹃去马哥马嫂家借宿。黄集大队队长黄大福和书记万能知道后,忙盛情邀请燕云去自己家留宿,燕云执意不肯,僵持过程中,黄鹂跑过来插了一杠子,邀请燕云去幸福冲的知青点住宿,燕云立马欣然同意。杜鹃感觉黄鹂主动对燕云献殷勤另有用意,毕竟她跟燕云是头一次打照面,肯定是猜到了燕云的背景,又被燕云的魅力吸引,杜鹃感受得到黄鹂瞧燕云时的那种眼神。

文艺节目演出结束后,杜鹃向燕云介绍了丛小凤的情况,请求燕云利用自己的关系对丛小凤施以援手,劝告黄集生产队的人,不要因为今晚的事日后对丛小凤打击报复。燕云思忖一会,当即对万能和黄大福说,即刻让丛小凤转入幸福冲知青点,转点手续后续再办理,万能和黄大福听了竟然毫无异议,唯唯诺诺地连声应允。黄鹂当时那惊讶不已的表情,简直只能用无以复加来形容。看到燕云对自己的邀请没有异议,黄鹂二话不说,立刻安排两位男知青去五小队帮丛小凤搬来行李,又安排人跟着杜鹃去马哥马嫂家里取回背包和琴盒,随后带着大家连夜回到了幸福冲知青点。

从向燕云发出邀请到带着大家返回知青点,整个过程就是黄鹂自己在做决定,知青点的带队干部和驻点农民一直都在现场,却完全没有插口的机会。回到知青点后,黄鹂安排好燕云一行三人的住房,又吩咐知青点的事务长去厨房烧水,还为燕云等人专门准备了洗漱用的木桶、木盆。尽管折腾到大半夜,知青们都没有睡上两小时,次日清晨黄鹂还是安排大家准点起床出工。

幸福冲知青点是江汉师范学院所属的知青点,房屋构筑比不上红星知青点,但房间大,空房多,所有房间都设置的是高低床,像是想要预留更多的铺位安排后续到来的下届知青。昨日夜里,杜鹃和丛小凤住一间房,慕容美妙和燕云分别住的是知青点的客房。丛小凤一晚上不敢入眠,坐在床上惴惴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转入了知青点,改变了自己孤苦无依的处境。她担心事情太过轻而易举,日后如果生变,自己将会是加倍的悲惨世界,是以整晚上都在小心翼翼地向杜鹃打听燕云和慕容美妙的情况。杜鹃所知寥寥,只能不住地宽慰,等到被丛小凤刨根究底地问到没办法,便信口开河地大吹法螺,让她相信不仅今夜星光灿烂,而且日后生活充满阳光。丛小凤当然不敢相信,对杜鹃一个小女孩孤身远行本就感到不可思议,加上后来燕云和慕容美妙突然出现,更觉小女孩身上处处透着古怪,只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敢过多地去探询她的底细。

杜鹃本来瞌睡参神,丛小凤苦苦央求陪着聊天,瞌睡虫便跑得没了踪影。及到后来,眼见睡不成,便索性不睡,和丛小凤聊起小提琴来。提到小提琴,倒令丛小凤又是另一番不安,对杜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演奏《G弦上的咏叹调》怕得要命,又对杜鹃仅用剩下的三根琴弦演奏大为费解。杜鹃被她的神经兮兮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随意敷衍。天蒙蒙亮的时候,杜鹃害怕丛小凤还像祥林嫂那样喋喋不休,受不了她那自怨自艾愁风苦雨的脸相,借口示范只用三根琴弦演奏,要她出门找个僻静处练琴。丛小凤知道素女峰,就带杜鹃来到了峰上,灵猫也尾随其后。

眼前的旖旎景色令杜鹃心旷神怡,隔夜的疲劳一扫而空,她迎着冉冉升起的红日即兴奏出《G弦上的咏叹调》全曲,用的却是全部四根琴弦。丛小凤站在旁边听得心旌摇动,悠然神往,等杜鹃奏完,幽幽地长叹一声,说:“你的琴声太动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可以演奏这支琴曲。”

杜鹃听出她话里有话,直截了当地说:“你现在就可以,反正这里没有别人,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嘿嘿,就算有人听见了,料他也不懂是什么曲子,拉一曲吧。”

丛小凤轻轻地摇摇头,说:“我知道这首曲子,但是不会。”

停顿一下,又道:“我也不敢学,也不会有人敢教我。”

杜鹃有些好奇,问道:“那你的小提琴是跟谁学的,你千万不要说你是自学的,我可看得出你的功底。”

丛小凤凄然一笑,脸上现出忧伤,说道:“我们家族懂音乐的人很多,听我母亲说,还出了好几个演奏家,我们家族的一位曾祖父就是很有名气的小提琴琴师。只不过,只不过”,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眼睛看着杜鹃住口不说了。杜鹃莞尔一笑,安慰道,“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上帝对你关上门,你只要心中留住一扇窗,就总有一天能看到出去的路。知不知道这是哪位大师说的?”

丛小凤摇摇头,恭恭敬敬地问:“是哪位大师?”

杜鹃看她那谦卑的模样,实在憋不住,噗嗤一下嘻嘻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

丛小凤满脸通红,腼腆地说:“你这么小,知道的东西真多。”

杜鹃啃啃两声,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笑着说:“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你想问我一些事情,放心好了,我的情况不比你好多少,咱们有点那个同病相怜的意思啦。不扯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要不要我教你巴赫的这首曲子,我可是马上就要离开你们知青点的。”

听杜鹃说要离开,丛小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有些依依不舍,眼眶便红了起来,跟着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母亲跟我说起过这首曲子,但不许我学,她告诉我说,我们整个家族都是被这首曲子拖累的,害我们跟敌特有牵连。”

听她这么说,杜鹃顿时吃了一惊,她知道丛小凤的身份,可没想到竟会和《G弦上的咏叹调》有关联,内心深处便感到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吊诡,只觉得造化弄人,她试探着问丛小凤:“那是怎么回事?”

丛小凤禁不住泪水涔涔,语调里充满哀怨,说道:“我也不清楚,听母亲说,和两个远房亲戚有关系,好像都是特务,有一个还是特务头子。”

话没说完,人便抽泣起来,整个人哭成了泪人。杜鹃赶紧打住话题,将小提琴放下,去裙子上的口袋里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好了,不哭了,既然是什么远亲,说不定还出了五服,和你们家就八竿子打不着,事情会过去的。你不是要听我用三根琴弦演奏吗,今天我专门为你施展一下绝技,就用一根琴弦演奏,对,就用G弦演奏,让你瞧瞧什么是G弦上的咏叹调。”

她这么一说,丛小凤顷刻间止住了泪水,睁着水汪汪的眸子,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杜鹃也不管手绢上沾着丛小凤的眼泪,将手绢蒙在脸上,只露出眼睛,拾起搁在地上的小提琴,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嘴里默念一会,少顷,琴弓扬起,连串的音符便在G弦上跳了出来。

G弦上的音符低沉悠扬而庄重,萦绕空际,在翠谷和碧潭间回响,引得峭壁巉岩与之和声共鸣,丛小凤觉得心扉撼动,血脉凝结,整个身躯仿佛随着飘动的音符扶摇而上,在翠谷里游弋回翔。杜鹃婷婷玉立于早霞装点的绵延高峻的群峰,蒙面操琴,山风吹拂下,乌发起舞,长裙飘飘,宛如烟霞轻拥的圣女。面对此情此景,联想到自己的蒙面演奏,丛小凤忽然感觉驰心逸性,虚怀若谷,俨然逃脱世俗羁绊,从倥偬岁月的困境里走出,超然物外,化身为乐曲表达的音乐形象。

就在丛小凤如醉如痴,大为感动时,忽然听见一直在峭崖边游走戏耍的灵猫冲着崖下发出呜呜的低吼,丛小凤循着灵猫的视线望过去,冷不防瞥见山谷深处有一个扛着锄头的佝偻身影正沿着羊肠小径攀缘而上,朝峰顶这边走来。那人看似老态龙钟,脚下却是步履如飞,少时便上了石崖顶端。等来人相貌渐渐变得清晰时,丛小凤脸色变得煞白,惊恐地向杜鹃身后躲,杜鹃身子矮小,她便整个人猫了下去。

杜鹃看到来人时打了个哆嗦,心里突突乱跳,手里的琴弓却没有停歇,直到一曲奏完,这才放下提琴去直视对方。来的是位花甲老人,蓬头垢面,穿着打满补丁的土布短衫,脚上靸着双草鞋。在他漆黑的皱纹满布的脸上,有一道斜斜的长长的刀疤,看上去像是爬着一条巨大的蜈蚣,杜鹃寒意顿起,这种蜈蚣形状的伤疤往往意味着曾经的可怕事情。灵猫绕到了老人的身后,低伏猫身,做出准备扑咬的姿势。

老人没有理会灵猫,看看杜鹃手里的小提琴,感叹道:“想不到荒山野岭里还有人会拉这首曲子,想不到拉琴的竟然是个小女孩,想不到你竟然只用一根G弦,更想不到你竟然还蒙着面纱,若不是亲眼所见,老夫我是绝不敢相信的。”

他说话的声音雄浑厚实,透着磁性,很有亲和力。杜鹃愣了愣,惊奇地问:“你是谁,怎么知道这首曲子,又怎么懂得小提琴?”

老人呵呵朗声笑起来,笑声洪亮,回绕空谷,久久不息,见杜鹃蒙着脸的手绢上透出的眼神有异,忙收敛笑容,颇感歉仄地说:“对不住了,小姑娘,我脸上的刀疤很瘆人罢,吓着你了。你这一连三问,倒是咄咄逼人。我是这幸福冲的护林员,你就叫我看山人吧。至于你后面的两问,回答起来着实费工夫,还是免了罢。”

看老人亲切和蔼,躲在杜鹃身后的丛小凤探出半个身子,朝老人颌首示意。老人放下扛在肩上的锄头,用手捋着腮帮上乱七八糟的胡须,打量丛小凤一眼,笑容可掬地说:“我知道你,你叫丛小凤,是五小队的插队知青,去年我在黄集看过你表演节目,当时你也是蒙着一块面巾。方才我以为是你在拉琴,这才上来瞧瞧。哦,对了,这首《G弦上的咏叹调》你也会吗?”

丛小凤忙摇摇手,轻言细语地说:“我不会。”

老人又将视线移到杜鹃身上,对她的琴技赞叹不已,连声称道,弄得向来不为溢美之词所动的杜鹃也感觉羞赧难堪,脸红了一大片。

老人解释道,自己清晨在对面山坡植树,被琴声吸引,这才过来看看究竟。说着,老人又像是充满好奇心地问杜鹃,明明有四根完好的琴弦,为什么只用一根琴弦演奏。杜鹃不确定这样一个邋遢的看山人能够有多少音乐素养,听老人的口音不纯,像是外地搬迁过来的。六十年代初期,当地有很多大城市移居过来的家庭,看老人的言谈举止,杜鹃觉得老人不是地道的山民,她下意识里感觉老人的问题里面另有机关,便没有顺着老人的思路转,而是就明面上的话告诉老人说,这首曲子本就是一根G弦演奏的。传说在一次宫廷舞会上,德国作曲家巴赫的大提琴被心生嫉妒的小人做了手脚,除了G弦之外,其他的琴弦都断裂了。轮到巴赫出场独奏,一帮肖小等着看巴赫丢人现众,没想到巴赫处变不惊,略加思索后,放弃事先准备演奏的曲目,用仅剩的一根G弦即兴演奏了一首咏叹调。巴赫的即兴表演不仅技惊四座,而且曲调空前,乐曲的线条迤逦,旋律华丽庄严,表达出永恒的和谐之音,使荡气回肠的律动源源涌现。曲子流传到后世,因只用了一根琴弦,后人命名为《G弦上的咏叹调》。

听完杜鹃的介绍,看山老人竖起拇指,又是一阵好夸,最后说:“你小小年纪就造诣非常,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好了,老夫我耽搁你们老半天了,你们接着练琴,我这就下崖去巡山。”

说完,看了一眼蹲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灵猫,随口道,“这灵猫看上去是你家养的罢,这人不寻常,猫也不一般”,跟着又意味深长地对杜鹃说了一句,“你这小鬼机敏过人,胆识过人,谋断也过人,唉,厉害”,这才扛起锄头掉头朝崖下走去。

丛小凤觉得看山老人最后一句话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等老人的背影消失不见,问杜鹃:“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好奇怪。”

杜鹃看着老人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很奇怪,来的奇怪,问得奇怪,走的奇怪,整个人都奇怪,而且奇怪里头还有怪。”

丛小凤望着杜鹃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你绕过来绕过去的绕得我都蒙圈了,不过那个看山老人还真说对了,你才是厉害的小魔头,我看着你浑身汗毛就倒竖。”

杜鹃伸伸舌头,怪模怪样地笑笑,道:“本姑娘就是一个心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处流浪的过客,你爱怪不怪。你还练不练琴了,要是不练了,我们也下山去,等我们回去,也差不多到中饭时间了。咱们两个可都没有过早咧,不对,是三个,包括猫。”

丛小凤听了,啊哟叫出声来,“我们赶紧回去,我可得赶紧办理转点手续,下午才好和大家一道出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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