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妹妹倒是说点上了，母亲正命人取白玉香炉呢。”

沈清妙笑得温柔。

李潇潇惊愕，沈夫人没来得及阻止，嘴快道：“香炉早就碎了，去哪取啊?”

老夫人一听，神情微冷，对沈夫人道：“怎么回事?”

李潇潇一懵，老夫人平日最是和善，怎会对姑母发脾气?忙摆手解释：“祖母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事是沈清婳干的，可跟姑母没什么关系。”

沈清安狠狠瞪着李潇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就不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怎总找沈清婳麻烦，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他都斗不过，就她那一根筋脑子有什么用!

老夫人脸色瞬间阴沉，大手一挥，茶盏摔地上粉碎。

李潇潇吓一跳，朝沈夫人身后缩。

“刚入沈家大门，便摔碎东西，今早晓儿也跟着患病，果然是一个脏东西!”

老夫人目光阴厉盯着沈清婳，仿佛她是一个吃人的恶鬼。

沈清安眸底复杂，如果祖母对他是“佛”，那么对沈清婳就是“魔”。

沈清婳依旧浅笑，以前不在意，如今自然也不会在意。不过，她渐渐对这老太婆失去耐心了。

沈清婳淡声道：“谁说白玉香炉摔碎了?”

她话一出，沈夫人，沈清安，沈青颜，李潇潇，还有当晚的下人们都齐齐看向她。

白芍也是一惊，但看着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沈清婳看了眼黄色锦盒，吩咐白芍，“打开。”

白芍也不迟疑，掀开盒子，一个雕刻半蒂莲的白玉香炉展现在人前。

李潇潇揉了揉眼，细细打量那香炉，喃喃道：“邪门，真是邪门，明明昨日……”

“不对，你又重新买了一个!”李潇潇看了半晌，万分肯定道。

可不对啊，不提翡翠阁的师父给不给做，沈清婳哪来的一千两银子?

李潇潇看向沈夫人，见她一脸惊疑不定，又看向沈清安，见他露出惊愕，便打消了他们给沈清婳银子的念头。

不过……沈清颜有些反常，她还从未见过沈清颜阴沉沉的表情，李潇潇蹙眉不解。

“肯定是赝品，你哪来的一千两银子!”李潇潇一心只想看沈清婳出丑，没留心老夫人微微变化的脸色。

沈清婳看她一眼，笑道:“我自然拿不出一千两银子。”

李潇潇一愣，小脸当即喜上眉梢，“我就说是赝品……”

“够了!”老夫人高声打断，脸色有些难看，“此事到此为止!”

众人齐齐一惊，心下皆是意外。

沈清婳望着上首之人，浅浅一笑，那笑意下掩藏了几分恶意。

“清婳借沈府名义，打了一百两欠条给翡翠阁，没成想，他们那么好说话，连夜就做了一个。”

沈清婳轻飘飘道。

无论白玉香炉碎没碎，无论是不是赝品，在老太婆慌不择路，自乱阵脚后都不重要了。看着对方那张扭曲褶皱的老脸，别说，还真有些“赏心悦目”。

“怎么可能?”李潇潇瞪大双眼，本就圆溜溜的鹿儿眼变得更大了。

至于觉得什么不可能，她自己也说不清，怎么翡翠阁那么“听话”，怎么明明一千两银子就变成一百两银子。

还有老祖宗反常的举动，难不成……

沈清婳不再回答，命白芍把香炉给沈夫人。

沈夫人心下早已惊涛骇浪，眼神复杂地看着手里的白玉香炉，又看向老夫人，她还有什么不清楚，原来一开始老祖宗就骗了所有人。

一想到生辰宴那些贵妇吹捧夸赞，她就又气又愧，真真是丢脸。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老祖宗能做这上不得台面的事。

下人们纷纷低头，不敢看主子们的脸色。

白姨娘见老夫人下不来台，眼珠子一转，捂着肚子，弱声道:“哎呦，哎呦，我……肚子疼!”

众人视线一下子吸引过去，沈夫人看在眼里，心下冷笑，白姨娘打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

果然，老夫人神情一下子缓和，一脸担忧看向白姨娘，命李嬷嬷去寻大夫。

这事一下就揭过去了，小辈们则被打发了出去。

“今日真是一出好戏!”

长廊里，沈清安拍手称快，哈哈大笑。

李潇潇白他一眼，她都快吓傻了，还什么好戏!香炉之事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要看的好戏反倒一点没有，她恨恨盯着沈清婳。

“九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沈清安没发觉自己喊“九姐姐”越来越顺口了。

沈清婳瞥他一眼，只道：“我不会让大伯母为难。”

不止是因为与沈清安关系好，当年，沈夫人也是为数不多提她求情的人。

沈清安，沈夫人，还有……二哥沈清然。

这也是她无法真正怨恨沈家的原因。

沈清安一怔，静静望着前方沈清婳懒散又笔直的身影，人没来之前，他一直在想，沈清婳在九天城十年会变成什么样，怨恨沈家吗？怪他吗？怨他吗？

尤其沈清婳入府看他冷漠的眼神，与过去那双总含笑戏弄的眼神相差甚远。

可如今他才看清，她虽不像幼时爱笑了，可沈清婳还是沈清婳，人敬一尺她敬一丈，人对她好，她也对人好，一直没变。

……

夜凉如水，荷花池旁，沈清婳凝眉盯着手中黄纸。

知道有师父消息，她又惊又喜，她都与师父一年未见面了，从小到大没分开过那么久，还不知对方是胖是瘦。

结果一看信：“被人调戏，君少主邀去红花楼。”

“雪煌，你给我解释一下。”

沈清婳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

调戏先放一边，红花楼是什么地方?京都有名的青楼，美人如云，可对师父来说就是砒霜，就是魔窟。

雪煌更面无表情，声音没什么起伏道：“洛神医从皇宫出来，被乐欢公主堵在门口，路过的君少主解围，洛神医感激邀他吃饭，结果没有钱袋子，就变成君少主邀洛神医吃饭，明日午时红花楼。”

沈清婳无奈扶额，没钱袋子?估计又被人偷了!师父什么时候能长点心啊！

“乐欢公主怎如此胆大?”沈清婳眼眸微暗，一想到师父被那什么公主调戏，心下就直冒火。

“乐欢公主是皇帝同母胞妹，惯喜好男色，是君少主的爱慕者，调戏洛神医也只是顺路。”

雪煌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眸。

沈清婳围着荷花池走走停停，蛙叫吵得她心烦意乱。

“……师父可与那公主有身体接触?”沈清婳迟疑一瞬，问道。至于君无恙的事，她是左耳进右耳出。

“没有。”

沈清婳闻言松口气，洛凤卿有一怪毛病，就是一碰女人，就出疹子。她从小跟着洛凤卿，他也一直把她当孩子，无男女之分，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

不过，她如今及笄，也不得不担心日后的相处。

雪煌自然也知道，所以没有意外。

“看来明日要去一趟红花楼了。”

沈清婳背着双手，原地走动，喃喃自语。

雪煌默默跟着，像她的影子。

沈清婳突然一转身，差点撞到他胸膛，两人一个仰视一个俯视，夜风静静拂过，似乎一切都变得宁静。

沈清婳望着那双黑沉的眸子，微微蹙眉，“你怎么比我高那么多?”

雪煌淡然退后一步，闻言嘴角微勾，“您是女子，属下是男子，自然不同。”

“你今年十八了，可有想要的生辰礼?”

白芍和她一样是春天，师父是冬天，雪煌是夏天。

“主子拿主意。”

雪煌望着沈清婳，声音不觉间染上暖意。不过话虽如此说，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紧握的长刀，又看向她。

沈清婳嘴角微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敷衍点头，挥手把人打发了。

人家是剑穗，他倒好，要刀穗。每年还不重样，认识三年，第一年红色，第二年白色，第三年黑色，今年就送一个绿色吧。

白芍最朴实，就是涨月钱。

师父最离谱，偏偏喜欢女子簪花，颜色越艳越好。

还有她师兄，哎，那也是一个不靠谱的人……

第二日

沈清婳到了芙蓉院，给沈夫人请安问好，说出要出府的打算。

无论嫡庶，子女出门前都是要告知父母的。

沈夫人对她的态度有几分缓和，甚至让她多带些沈家护卫防护。

沈清婳自然没有拒绝，也不能拒绝。

她虽是庶女，但也是四大家族的子弟，身份比一般家族子弟自然高很多。

出门怎么可能没人跟着?

拿着临走前沈夫人塞给她的几十两银子，带着五六个红衣护卫浩浩荡荡就出了府。

本来安排了十几人，沈清婳觉得显眼就只让武功最好的几个跟来。

她这一趟要去红花楼，虽然女子能随意出门，但去青楼对她们还是一件惊世骇俗，有失名节的事。

所以她没让白芍跟着，索性白芍早知她神神秘秘，就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