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一会，陈家安的脸色稍微变得好看了一点，他不死心的对陈年说：“你别诈我，我不好骗。”

“你的裤衩就藏在吴家莹的床上，要不然我打电话叫亲戚一块来对质。”

这下陈家安没法再狡辩了，他有些无力的看着李老太，想让她帮自己想个办法。李老太除了叹气，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陈家安见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妥协一般的看着陈年问：“你想怎么样？”

“我说过，把我妈的医药费拿回来。”

“那医药费已经花了一半还剩下一半，你要是要，我给你拿回来。”

陈年攥紧了斧头，他发誓真想给自己这个爹来上一斧头，但陈年忍住了，他吐口气：“行，一半医药费，外加这个房子的房产证，就当是抵押了，什么时候把那一半的钱给我，什么时候我就把房产证给你。”

“不行，你小子别想打我陈家的房产证主意。”

“妈，你现在给我叔和婶，大爷大妈打电话，让他们都来。”

“行！房产证押你那！”

陈家安是真怕陈年把亲戚都叫来，他伸出手管李老太要来了房产证，塞在床底下的房产证，飘着一股床木板也特有的霉味。陈年把房产证塞到包里，背着那个包，斧头掖进裤腰，他让陈家安带路，去情人拿钱。秋季的阳光伴随着寒凉的风一起洒在这座城市的街道，有阳光，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陈年和老妈走在后面，陈家安独自一人走在前面，在路人的眼里，他们或许只是普通平凡的一家三口。可只有陈年自己清楚，他们和父亲的关系有多么讽刺和脆弱。街上随处可见诺基亚新款手机的海报广告。在这个时代，诺基亚还稳坐手机业王牌的头号座椅，直到几年以后，全部灰飞烟灭。2008年的人们，还都梳着夸张的长头发，八神的刘海快要遮到眼睛，大家都默认谁的刘海长，谁就越酷。陈年顶着那头不算流行的普通圆寸，跟着陈家安的脚步，从家出发，走过六马路，百花广场，穿过百货商场，这才到了目的地。情人吴家莹的家。那是轴承厂员工的家属楼小区，成排的房子就像松树一样坐落在这里，走到最后一排，进了最里面的单元，四楼正是吴家莹的家。赶巧不巧，上楼的时候陈年看见了吴家莹的儿子，也就是陈家安的私生子，陈二虎。和想见的人见面，你或许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和仇人见面，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回头就可以了。陈年和陈二虎中间隔着一个陈家安，两个人对视了很长时间，眼里都写满了对对方母亲的关切问候。你的母亲，就是我最大的努力。关切的问候，带来的是极致体验。陈年不止想问候二虎的母亲，如果可以他更想一刀给他妈妈劈死，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这是压抑在胸口两世的仇恨，要是这个时候谁来劝他说，你要宽宏大量，要打开格局，不要记恨你的后妈。他保证会让说这话的人先死。站在吴家莹的家里，虽然外面阳光明媚，可是屋子里却没有一丝的阳光，完全的阴面，似乎也预示着吴家莹这样的人，就像是暗处的潮虫，永远也无法走上台面。站在有些发木的地板上，陈年看着陈家安的身体，面对吴家莹，他就像是个刚买的发条玩具，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畏缩。陈家安伸出有些僵硬的手，从嘴里挤出一句：“之前给你的钱，剩下的给我。”

这话说完，吴家莹一下就炸了。“凭什么！到我手就是我的钱，我凭什么还回去！陈家安你什么意思，带着原配找我算账来了是吧，欺负到我们家门口来了。二虎，拿家伙事，把这两个贱人都给我打出去。”

一个人得无耻到什么地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陈年盯着吴家莹，早就恨得牙根直痒痒了。上辈子，如果不是他们娘俩撺掇陈家安偷钱，母亲根本不会死那么早，这么大的仇陈年还没报，现在吴家莹还敢当着自己面，骂我妈是贱人。陈年毫无征兆，一脚把吴家莹踹翻在地。二虎扑上来想抱住陈年的腰，结果反被陈年反手一拳塞在了下巴上。陈年压着二虎，一拳一拳照着脑袋和脸上砸去，每砸一下都伴随着一声浑厚的艹！上一世经历的委屈，愤怒，不甘，此时都化作双拳，落在二虎的身上，陈年之所以骂艹，而没有在这个字后面加上你妈。是因为，他不想用这种方式奖励吴家莹。只是还没等打几拳，张桂兰就冲上来拦住了儿子，她可不想看着儿子把二虎打死，然后蹲笆篱子。可以解恨，但是不能玉石俱焚。这是张桂兰一向的做人原则。挨了一脚的吴家莹还想撒泼打滚，但是被陈家安给制止了，他附在耳边说了一句，吴家莹立马不闹了。她那略带惊恐的眼神，也让陈年猜到陈家安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什么。两分钟以后，她乖乖的拿出那四万块钱，递到了陈年手里。几人无话，屋子也陷入一片沉静，就好像刚刚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样。这四万块，是陈年买断和陈家安父子债的最后货款，捏着那厚厚的一摞钱，陈年分明看到钱上面写着一行字。那便是从今往后，我陈年和你陈家安，恩断义绝。一手拿钱，一手拿房产证，陈年和母亲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屋子外面是洒满阳光的康庄大道。路上未必有鲜花，也未必会有美好的收获，但不管是什么，陈年都会咬着牙走下去。阳光依然在，一切都没什么不同，但一切又好像都变了，来得时候很冷，可是走得时候，温度却变得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