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这么没分寸了，之前我婆婆为难我，让我抄书、站规矩，去祠堂罚跪……他都从来没有帮我说过情，每次都只是让我忍一忍，说什么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我是低嫁，若非当初我坚持，我母亲是绝对不会让我嫁到郑府的。”

苏慕凉安静地聆听，但沈丽清却红了眼：“别人都觉得我是嫁到郑家好几年都没怀孕，其实不是的，我怀过两次身孕，但那两次都小产了，一次是逼迫我撑着不适的身体去招待客人，不让我去休息叫大夫；另一次是郑卿皓就任大理寺卿升官，婆婆逼我下雨天还去山上祈福还愿，我摔倒流产……”说到那两个没能生下的孩子，沈丽清泪流不断，抽泣得甚至都说不出话。苏慕凉心情复杂，忙给她递去手帕。沈丽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我母亲也心疼我，但她担心我和离过得更不好，被人嘲笑，所以再心疼我也不许我和离。另外我的确是瞻前顾后无法下定决心，毕竟族中有很多未嫁姑娘，我不能连累了她们，可这日子我是真没办法过了，我快临盆了他们都不怜惜我，又怎么怜惜我的孩子。我一直没见郑卿皓，虽他日日都来公主府，但我婆婆从未来过，我知道我婆婆是在气我。郑卿皓又愚孝，据说在这段时间里我婆婆又给我丈夫找了好几个通房，一点也不顾及我刚生产完的心情，或许……他们就是吃定我不敢和离。便现在闹脾气，到最后也一定会为孩子回郑府。”

苏慕凉心里沉甸甸的，不知说什么好，只缓缓抚摸着隆起的小腹。“三皇妃，其实我很羡慕你，虽外面都说镇北侯府迟早落败，会堙灭在时光的风沙里，可当下你活得开心。你别看一些贵女好像很风光，但其实做什么都得首先，就为了不连累族中的姐妹，家族的名声。”

苏慕凉深深看着她：“其实我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些。”

“我也意外自己为何会跟你说这些……或许，你是唯一一个不会劝我忍着、不和离的人。”

沈丽清倏地一笑，像是找到树洞似的放松。“我的确是不会这样劝你，而你要不要听一听，我是怎么想的。”

苏慕凉轻声问，“要今日的我是你，我应该会怎么做。”

沈丽清眼眸燃起了希望：“你会怎么做？”

“我会让对方提出和离或义绝，我会让世人都认为是郑氏家族负了我沈丽清，是郑家一家子对不住我，并不是我对不住他们。我为他们生儿育女，失去了两个孩子，明明还是低嫁的我却在他们家里受尽委屈，我的丈夫，是个懦夫，护不了我，也护不了我的孩子，只会叫我一忍再忍。”

沈丽清虽不争不抢，看着也柔弱没个性，但实则却是个很有主见的聪明人，当即就明白了苏慕凉是什么意思。她很震惊，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说真的吗？”

“我连我的孩子都可以不要，男人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孩子孝顺正直，我自然会疼爱他，若是个作奸犯科的，我也会亲手了结了他。至于丈夫……天底下有这么多男人，只要我喜欢，随时可以换。”

沈丽清被这番话惊得说不出话来，似乎是没想到一个女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太忤逆了。苏慕凉失声一笑：“吓到你了对吗？在旁人眼里，我的所作所为、言行举止本就是邪魔歪道，你觉得我不入流也正常。”

“不。”

沈丽清忽然握住苏慕凉的手，眼神是复杂，但却又好像是坚定的，“你的这些想法，让我觉得很熟悉，这不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男人的做法吗？可为什么我们女人这么做就成了邪魔歪道了呢。”

这下轮到苏慕凉震惊了。沈丽清是一个古人，她的思想已经被三纲五常、儒家思想侵蚀了，可却也能听得进去关于女性自由。自由选择婚姻、选择爱人、选择未来生活的权利。沈丽清豁然开朗，深吸了口气，脸上的愁苦顿时消失殆尽：“我好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她豁然开朗，又看着苏慕凉问：“如果我此时回到了郑家，你会对我失望吗。”

“不会。”

苏慕凉平静地说，“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就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我只是一个外人，日子还是要你自己去过的。”

沈丽清握住苏慕凉的手，真挚说：“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不用谢我，要谢也是我谢谢你，谢谢你找长公主来帮我解围。”

想到这，苏慕凉心情也是沉重。她和离的道路任重道远。不远处，沈钰平经过，瞧见二人相谈甚欢，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