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返校的第二天，早晨。邵桦背上书包出门时，还在呼呼大睡的郑乔彬才似有所感应似的翻了个身扒着床栏，朝他喊道：“邵桦——记得帮我带早餐——”“嗯。”

邵桦点着头比了个ok的手势。据说楚梦在本校教书的妈妈出差回来了，今天楚梦和她妈妈一起上学，所以郑乔彬要绕远路去校内停车场接人，便拜托邵桦带早餐。邵桦拿着两份早餐，一份打包拎着，一份盛放在餐盘里端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坐下时，饭堂人不多，坐下吃早餐的人东一桌西一桌，一人占一张长桌都绰绰有余。但是不到几分钟，饭堂迎来了早高峰，原本清静的环境嘈杂起来。大家堂食都有两个习惯：一是不认识的人之间至少空一个位置坐，而是喜欢做外围，因为里面的座位进出不方便。邵桦随便挑的位置在很里面的一桌，四周还有很多空位，但一直没有人占。江小蕙和舍友四人端着盘子七拐八绕地找过来，就是看上只有这里面才有连着的四个座位。“嗨~邵桦！”

江小蕙挨着邵桦坐下。四个女生两两相对而坐。“早啊。”

邵桦不冷不热地回应。江小蕙目光落在邵桦桌前的一袋早餐上，好奇道：“咦？你给谁带早餐呀？”

其实心里已经有猜测，邵桦宿舍里和他关系最好的那个人，不就是——“郑乔的。”

果然。“哦——他很晚起吗？为什么要让你带早餐？”

江小蕙又问。“不是。”

邵桦吃完了炒面，放下筷子端起瘦肉粥，“他去接楚梦。”

估计江小蕙就是找虐，非得听一个不喜欢的答案。江小蕙又“哦”了一声，小小地咬了一口肉包子，继续问：“这是他让你买的吗？他早餐吃这些呀！”

邵桦淡淡地应声，不想再说话。虽然他可以详细地回答她说这是为了方便带进课室吃才买的相对没有异味的菠萝包和豆浆，当然也是郑乔彬点名要的，但他没有义务解释这么多。尽管知道现在郑乔彬和江小蕙正在往某方面发展，他却没有想要为兄弟助攻的觉悟。而且应付江小蕙这么“热情”的人挺累的。明明和江小蕙一块儿吃早餐的是她的舍友们，她却一直喋喋不休地和不太熟的男同学搭话，完全冷落了就在身边的舍友们，他都替她臊得慌。不过他是被动搭话的，并没有什么负罪感，左右他和这几个女生都不熟。虽然任由江小蕙刷低别人对她的好感，似乎不太道德。“是方便带进教室吃吧！”

陈宝妮插话道，“不过饭堂的菠萝包挺正宗的，豆浆液很浓。”

“豆浆有渣，不喜欢。”

霍明君皱着鼻子，撒娇似的撇嘴道。陈宝妮挺会处事的，邵桦心想。同样是班长，同样擅于交际，她说话不会让人觉刻意。“豆浆有渣才好呢。”

江小蕙终于注意到了被她忽略的舍友，转头对霍明君说，“这说明豆浆是现磨的，豆浆渣里面有营养……”趁着几个女生慢条斯理地边吃边聊，邵桦三两口喝完了粥，收拾东西走了。**郑乔彬背着楚梦一口气爬上四楼，把楚梦放下后，马上松松筋骨：“嗐！累死我了！”

“菜。”

楚梦好不给面子地打击道，一手夹着拐杖一手提着保温桶蹦向几步外晚修时值班老师用的桌椅。“哇！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郑乔彬跟过去控诉道，“你空腹背一个人爬四楼试试？”

“菜就菜，”楚梦不屑道，“要不——让契爷给你加训？”

“别别别！好久没试过那么大运动量了！”

郑乔彬说。以前晨练就是负重跑，当时习惯了觉得没什么，现在闲了这么两三年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再也做不到那么刻苦了。他见楚梦停在那套桌椅前，便问：“在这儿吃早餐？”

“嗯，纸巾。”

“这座位经常有人坐，不会有灰尘啦。”

话是这么说，郑乔彬还是掏出纸巾擦了擦。“有。”

楚梦坚持道。这桌椅放在走廊上，这么通风的地方，肯定会落尘。郑乔彬擦过一遍后看到纸巾上果然有淡淡的灰色：“就一点。”

反过来再擦一遍。等郑乔彬去扔完垃圾回来，便看到楚梦已经端坐在椅子上，等着他去拧开保温桶的盖子。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是在等他拧盖子而不是在等他一起吃早餐，“伺候”她久了自然是她一个眼神就知道她需要他干什么。他上辈子大概是这位大小姐的丫鬟，不过他现在并不是要感慨他的丫鬟命，而是想到了怎样讨回嘴上的便宜。“我觉得你也需要加训，”郑乔彬拧着瓶盖说，“就你这样还想跟我抢首席？”

指的是郑老爹门下首席大弟子的位置，也是道馆的门面。虽然只是个虚衔，但像楚梦这样什么都要争第一的，自然是耿耿于怀的。而郑乔彬也只有这件事可以在楚梦面前炫耀了。楚梦瞪了他一眼，但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失误没拧开，这次也不想再出糗。很快她又被他端出来的两碟精致的早点转移了注意力。“太罪恶了。”

郑乔彬对着满桌卖相不亚于点都德的早点，不住地摇头。他妈妈亲手做的爱心早餐要当着他这个饥肠辘辘的亲儿子的面被吃进别人的肚子里，实在是人伦惨剧！“唉，你妈刚说让我和你一起吃。”

郑乔彬搬出楚太太来。“她跟你客气一下而已。”

楚梦已经开动了，咬着一只虾饺说。客气你妹哦，怎么不见你客气？语文考试的时候也没见你阅读理解能力这么强?郑乔彬腹诽。又听她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额且，契娘还让我吃干净，别便宜了你呢！”

呵，这就是亲妈。郑乔彬一手拎起楚梦的书包，正要眼不见心不烦进课室去，余光见到邵桦回来了。“辛苦了，兄弟。”

郑乔彬把刚插进裤兜里的手拿出来，远远地朝邵桦伸出去。意思不言而喻。邵桦走上前来，握住郑乔彬的手，十分感动似的说：“不辛苦，不辛苦。”

还用力地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郑乔彬：“……”熟悉之后，他发现邵桦这人平时看着一本正经，开起玩笑来段位比谁都高。两人嬉笑推搡了两下，邵桦才把那袋打包好的早餐给郑乔彬。“豆浆还是温的呀。”

郑乔彬检查了一下，就要回课室。“等等！”

楚梦突然想起来，叫住他，“我书包里有一瓶，emm…”该叫什么？楚太太把大豆、花生、芝麻、玉米等等一股脑放进榨汁机里整出来的糊状物，“我妈咪榨的，我不喝，你喝。”

“怪不得这么重。”

郑乔彬掂了掂书包，“你为什么不喝？”

楚太太的五谷杂粮豆浆他有幸尝过，还可以，管饱。他可不认为楚梦会大发慈悲施舍他吃食。“不喜欢。”

楚梦任性道。可能是味道寡淡？楚太太好像不怎么放糖。郑乔彬想了想，道：“那我豆浆跟你换？”

“不要，我不喜欢有渣。”

这才是不爱喝豆浆的原因。邵桦回课室放下书包后，又拿着水壶出来打水，刚好听到楚梦的话，心道：娇气的女生都不喜欢带渣的饮料吗？**第二节课后是课间操，莫少轩挂上值日牌，逆着人流走向级部办公室，他的搭档，一个8班的女生李智贤已经捧着记名册等在门口了。莫少轩身材颀长，穿过人群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异性的目光。女生们看到她们级草走向一个相貌平平的女生，暗自羡慕不已。孙铭恩遥遥看了一眼感叹道：“好受。”

汪晓琴秒懂：“你看谁都受。”

“不，我身边还是有攻的。”

孙铭恩看着前方1班的人群里某个高大又靠谱的背影，说。可惜那个“攻”有喜欢的女生。“我吗？”

汪晓淇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欠兮兮地说。两个女生异口同声：“滚。”

随着运动员进行曲的推进，教学楼很快就空了下来。莫少轩和搭档从三楼的11班开始往前巡逻。四楼的1、2、3班正下方是9、10、11班，11班后面是空课室。对面则依次是高二的9、10、11班。国际版在独立的教学楼。“莫少!”陈漪璇在对面走廊上朝这边喊了一声，没待莫少轩反应便转身跑了。等莫少轩检查完11班准备进10班，陈漪璇从后面追上来。李智贤跟着莫少轩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陈漪璇，一时不知该不该等莫少轩和别人寒暄完再继续巡逻。“你是值日生呀，”陈漪璇扫了一眼莫少轩胸前又大又丑但挂在美少年身上瞬间有种青春洋溢的美好的值日牌，笑道：“我和你们一起呀？”

说着还友好地看了一眼李智贤。女生没说话，看向莫少轩。后者说：“师姐你不用做操吗？”

“逃了呗！”

陈漪璇大大方方地供出自己的“罪行”，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偏头，暧昧地说，“如果我说是为了你逃的，你信么？”

说实话，莫少轩是第一次被女生撩，从前他身边的女生不是拘谨害羞，就是粘人殷勤，无不是贤良淑德的乖女孩。所以他招架不住师姐这样坏心眼的撩拨，耳根悄悄地红了。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三人行必有一多余。本来就沉默寡言的李智贤完全变成了小透明。三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经巡到了2班，从门口一眼可以看到课室里有一个学生趴在桌上。“同学。”

李智贤走过去，用笔敲了敲对方桌面。“唔……”黑溜溜的脑袋抬起来，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带着明显红印子的小脸。“干嘛……”绵软又偏中性的嗓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慵懒又撩人。李智贤鸡皮疙瘩顿起，悄悄打量起对方：雌雄莫辨的短发，清秀干净的瓜子脸，骨架子似的身躯。苍白的脸色衬得眼底鸦青特别明显，一副通宵打游戏的萎靡样子。胸脯没有起伏，但是白色校服下有浅浅的肩带的轮廓……女的。有点眼熟的样子。在讲台上检查教学设备电源有没有关掉的莫少轩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轮廓姣好的侧脸，白瓷般素净。“请假条。”

李智贤说。楚梦从刚刚那堂政治课开始就蒙头大睡，睡到天昏地暗，课间操的音响都没把她吵醒。被叫起来后，她眯眼对着面前模糊的人影呆了一会儿，才机械地转过头摸出眼镜戴上。世界清晰了，人也清醒了。在楚梦把脸转过来戴上眼镜之前，短短一秒间，莫少轩看清了她没有任何矫饰的正脸。但是只如昙花一现，马上又变成了年级大榜上她那代表着榜首的名字一般索然无味的学霸脸，站在莫少轩身边的陈漪璇隐约感觉到莫少轩的异样，不由也多看两眼那个在她看来除了某些角度有点帅气以外连身材都平平无奇的女生。“怎么？你们认识？”

陈漪璇好奇地问。联想到莫少轩的风流往事，一个大胆的猜测涌现出来。莫少轩回神，做贼心虚似的收回目光，含糊道：“唔、嗯……级第一的学霸，谁不认识。”

他边说边往外走，半调侃的语调，听起来潇洒，但有点急的语速又似乎欲盖弥彰。“哦——？”

陈漪璇百转千回地拖长语调，紧跟着出门。心细如她怎么会没发现前面的男生有点心气不稳，不是前任这么慌张？扭头看那个扰乱了男生心神却似乎毫不自知的女生，暗道：有故事。李智贤看了楚梦的请假条，心道：原来是楚梦啊，年级榜首，怪不得眼熟。楚梦听到说话声才发现课室里还有别人，乍一看到一高一矮的组合，不由想到《月刊少女》的男女主，也是这种所谓的“最萌身高差”，不过她get不到萌点就是了。她戴上眼镜后，才发现高个儿的那个竟然是莫少轩！没想到他居然干值日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说的好听是让学生“自荐”，其实就是学生“自愿让班主任推荐上去”。楚梦心里无情地嘲笑着那些被老师忽悠去当免费劳动力的年级干部，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天后，她就成了“五十步笑一百步”里的“五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