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自己这次的成绩怎么样？”

来了来了，班主任一对一面谈，这种时候，沉默是金。楚梦背着手站立，微微垂头，端的是一副虚心听教的样子。果然，老师也不是要听到回答，自顾自地分析起来：“你应该发现了，上到高中，学习的广度和深度远不是初中能比的，好吧？你初中的时候，语数英政……还有什么，物理和化学，对吧？六门主科都能兼顾，还游刃有余，对吧？但是上了高中，九个科目，你没法面面俱到，好吧？你不同科目之间拉分越来越明显，好吧？你看你政治，几次考试没及格过，好吧？语文和历史，刚过及格线！连年级平均分都没够到，好吧？你看这拉分多厉害，这是在学校里没人跟你比，放在全市、全省，就一科语文，都能让十几万人超过你，好吧？政治和历史，之后你选理，过水平考试就好了，好吧？但语文，你必须花心思去提升一下你的语文素养，懂吧？语文素养，好吧？你不能只靠数理化来拉分，好吧？将来大学录取，同样的总分，那它就会比较你单科成绩，好吧？所以你要趁着现在发现问题早，赶紧弥补，好吧？现在每周一次摘抄的作业，你呢，我给你布置两次，好吧？平时的作业量对你来说也不多，你就每周多花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做多一页摘抄好吧？顺便练一下字好吧？你可以从年级统一订的那本《活页文选》上摘抄，也可以找一些优秀的文学作品，好吧？我看你平时和顾凯晨挺多话说的，你也可以问他推荐一些，他平时写作的素材挺丰富的。好吧？”

楚梦本来眼神放空、大脑待机、发着呆，猛然听到某个困扰着她的名字，回过神来。但前面的话一字都没听进去，故仍作茫然状。楚玲心知楚梦又没听进去，认命地叹了口气，将摘抄的要求简明扼要地复述一遍。楚梦听罢，艰难地总结提炼中心思想：所以——她要每周少打两盘游戏、或者少刷两道竞赛题、或者少看两集漫画、或者少追两集番？楚玲语重心长地说：“也只有我额外关心你的积累好吧？分班以后我就不带你们了，下学期我就要休产假了，休完产假我也不太可能再接手已经高二的你们，好吧？”

楚玲身形微胖，刚开学时还不大看得出来，现在也逐渐显怀了。这件事班里都知道，作为“亲戚”的楚梦自然也知道。因此楚梦此刻关心的不是下学期班主任会换人，而是这个学期剩下几周、每周花时间做摘抄花多少时间。她大脑飞快地估算着，还是没有仔细听讲。楚玲：“你妈妈你也知道，她不会特地去跟你的科任老师打招呼，好吧？老师们看重你，只是因为你的能力，好吧？但如果你自己得过且过，老师们也不会费那个劲去推你，好吧？现在是高中了，不是小学，高中老师不会再像小学老师一样追在你屁股后面喂饭一样给你灌输知识，好吧？你要自己发现自己的薄弱，自己去攻克它，好吧？”

楚梦咬牙，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学生的抵触和不耐，楚玲是能感受到的，于是点到为止：“行了，话就说到这里。摘抄这周开始，你每周四，单独交给我，好吧？周末就和其它同学一并交上来，好吧？”

楚梦鼓着腮帮子。“你回去自习吧，顺便帮我叫——”“邵桦”二字在嘴里绕了半圈，出口变成，“顾凯晨，你帮我叫顾凯晨过来，好吧？”

楚梦：“！”

不好！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但是她没有拒绝的机会，只能臭着脸回去公事公办地转达信息。顾凯晨没有多想，况且楚梦大多数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只以为她是因为被老师训话了所以心情不好——当然，也有这个原因。**第二天，成绩榜单正式公布，张贴在级部外墙。尽管大家已经被“民间版”的排名“剧透”得差不多了，但总要看一眼官方的才觉得真正的尘埃落定。年级榜分别公示了总分、单科的前百名和最大进步前五十名，毫无疑问总排的榜首和榜眼依旧是那两位。横竖只能瞻仰膜拜，与大部分人切身利益并不相关，大家更关心的是挤上前百名的平行班的“黑马”都有哪些——很可能就是下学期1、2班的人了。有人在榜下遇到不同班的熟人，不由侃起来：“欸你们老师有没有说班级总排啊？我们班主任说有个平行班总分超过了重点班？”

“我知道我知道！我隔壁，7班！没有超重点班，是接近，甩了其它班一大截。有一科，好像是生物，7班和2班同分。”

“哇塞！7班的人很牛吗？我看看他们有几个前一百？”

“我看了，有3个。”

“才3个？我们班有5个哎！”

“你们班那5个好像都没人家班高，7班第一名在级排第十七！第二个也在……四十九！你们班都很靠后啊！”

“卧槽！什么牛人，我看看——第十七是……张远浩？不认识，第四十九是……欧阳……欧阳婉梦？是我知道的那个欧阳婉梦吗？”

吃惊是因为没想到因为颜值而出名的女生实力也能打。“什么？欧阳婉梦？多少？四十九？！”

旁边两个相携来看名次的女生中的一个不可思议道。“我觉得情理之中呀！婉梦一直很努力啊！她是一心要考重点班的呀！”

“不不不，肯定只是她撞了运才超过婉玲你，毕竟上次她一百五都没有！不对，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提前拿到题目？我觉得有可能！以她的关系，走后门有何难？”

被叫做婉玲的女生面露难色：“不会吧？不会有泄题这种事吧？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期中考嘛！像你说的，婉梦要是想进重点班，跟老师打声招呼不就行了吗？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只是我状态不好啦，你看张远浩不更前吗名次？”

两个女生聊得投入，不知道周围的人一听见“泄题”二字就竖起了耳朵。很快三人成虎，7班某复姓女生仗着有后台在期中考前拿到试题的消息在年级悄然传开。楚梦听说的时候还是后两天，郑乔彬告诉她的。自从周日那晚谈过话后，楚梦整整三天和郑乔彬没有交流，这是前所未有的。但郑乔彬正与江小蕙热恋中，除了有点不习惯，只感慨楚梦懂事了。以至于他刚从江小蕙处听说了泄题的传言后来找楚梦却得到“你离我远点！身上都是江小蕙的味道！”

的反应时，他是懵逼的。不知道为什么哪儿都有他的汪晓淇唱了出来：“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一闻就没我的贵~”不得不说，汪晓淇真相了。江小蕙的杂牌香水黏着性极强，郑乔彬宛如被犬类撒尿标记了一般沾上了她的气味。楚梦嫌弃极了。经汪晓淇提醒，郑乔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不喜欢江小蕙新换的香水。说实话他也闻不惯，毕竟他从小闻着自己亲妈的Chanel长大，几个前任有用香水习惯的也至少是专柜的牌子。所以自己已经琢磨着给江小蕙买款好点的香水了。好在江小蕙刚刚被班主任叫走了，没有听到楚梦这么伤人的话。郑乔彬心想。不过这都不重要，言归正传：“楚梦你有没有听说期中考的试卷泄题了？说是有人仗着和校董有亲戚关系买通了命题老师？”

楚梦：“？”

“欧阳家的亲戚，你不知道？”

郑乔彬补充。2班不少人也挺关心这件事的，毕竟如果真有泄题，受害者可是他们这些没能保持前一百的人。没有人疑惑郑乔彬为什么找楚梦打听，因为楚梦是玲姐的侄女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有点门路很正常。“啊、”在众人凝神静听之时，楚梦先发出了一个波澜不惊的语气词，然后，“有很多题我见过，就是竞赛题改了数据而已。”

说着还拿出手边的竞赛辅导书，轻车熟路地翻到某一页，“不过这是已出版的书籍，也算泄题吗？呐、这题就是数学第22题原题。还有……”众人：打扰了。“……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欧阳家的，亲！戚！”

郑乔彬强调，“——而且你这也不是泄题——是说7班的欧阳婉梦，你认识吧？她这次成绩进步太大，就有传言她考前拿到了试题。”

楚梦的阅读理解能力一向可以的：“既然你强调欧阳家，那说明这亲戚不姓欧阳，那跟欧阳婉梦有什么关系？”

话说欧阳婉梦这名字……吃瓜群众一号邵某：“哈，这逻辑我给满分。”

成功收获了一个眼神警告。谁他妈强调的是“欧阳家”了，他强调的是“亲戚”！郑乔彬自闭了。不过楚梦这反应也说明泄题八成是谣言，因为高一的题是高二教研组出的，高二教研组组长是谁？楚太太！先不说楚太太连对自己的女儿都铁面无私，其他教师在楚太太眼皮子底下泄题，无异于在校董雷区蹦迪。“算了，没事了，继续刷你的题吧！”

郑乔彬摆摆手。楚梦认真纠正：“我正在看漫画。”

郑乔彬：“……”郑乔彬是了解楚梦的背景，所以打消疑虑，可其他人的疑虑并没有得到解答。谣言并没有得到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