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苏清婉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了给大哥成亲，咱家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没有钱给大哥买药了。”

苏清婉这么一问，小姑娘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咱娘呢？”

苏清婉想了想，取下了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红玛瑙镶金耳环和翡翠玉镯。她是被苏夫人变相卖给沈家的，所以没有嫁妆，苏夫人为了体面，也只给了她这两件比较值钱的东西。空间里的东西暂时没法直接变现，但是把这些首饰当掉应该可以买药了。“咱娘带着玥儿去找镇上的王媒婆了。”

沈莹说完竟微微抽噎起来。“好妹子，别哭，到底怎么了？”

见沈莹哭成这样，苏清婉内心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沈家只有沈云景一个男丁，沈母肯定是不会放弃儿子的，那么在没钱的情况下，一定会选择牺牲自己的女儿。“我娘……我娘要给把玥儿寻户人家卖了，做童养媳……”“玥儿她才八岁……”在沈莹眼里，大姐沈芸出嫁早，沈母总是忙着干活和照顾沈云景，沈玥一直是她在带，又当姐又当娘的，所以当听到沈母要卖三妹的时候，她是最着急，也是最难过的。“嫂嫂，我不想玥儿被卖，我听说那些被卖了做童养媳的孩子，经常被婆家虐待，吃不饱饭不说，干活少了还会打骂……”如果不是因为她年纪大了别人不要，她是想替玥儿的。苏清婉眼见沈莹哭成了个泪人，心一下子就软了，沈家这孤儿寡母的也太惨了。她搂着沈莹，给她看了看自己右手拿的东西，柔声安慰：“你看，把它们当了不就可以买药了吗？”

沈莹见嫂嫂把随身陪嫁拿了出来，连连摆手：“这是嫂嫂唯一的陪嫁了，不能当。”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哪有人重要？你知道王媒婆住哪儿吗？”

“她家住在清水巷，我跟着娘去过一次。”

上次去就是给大哥寻合适的人冲喜来着，想到这一层，沈莹有些心虚，不敢看苏清婉。“知道地方就行，你赶紧去把娘和三妹追回来，路上一定要小心。”

苏清婉本来想和沈莹一起去，毕竟对方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但屋子里还有个离不开人的重症病人，她也没有办法。“好！谢谢嫂嫂，我会小心的。”

沈莹感动得不行，真好，玥儿不用被卖了。苏清婉的形象在她心里一下子就高大了起来，日后在这个家她最信任、也最听苏清婉的话。玥儿，你千万等着二姐！沈玥在心中默念，她担心自己赶不及，一路飞奔着到了清水巷。“咚咚咚——”沈莹狂敲王媒婆家的门。“谁啊？”

门内传来王媒婆不耐烦的声音。她正好有一桩生意就要成交了，哪个倒霉催的来扰她好事？“王婶婶，是我。”

王媒婆推开门一看，这不是沈家的二丫头吗？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是怎么了？“沈家二丫？你来干什么？”

沈莹年纪虽小，却早早承担家中事务，也是极其精通人情世故的，知道自己这次来会让王媒婆的生意做不成，害怕对方纠缠，不敢直接说明来意，只找了个借口。“我哥又犯病了，我来找我娘回去。”

沈莹说完还硬憋了几滴泪出来，眼睛红红的，装作一副惊惧的样子。“进来吧。”

王媒婆没有多怀疑什么，将身子一侧，放沈莹进来了。“我说你这丫头，着急忙慌干什么？你大哥犯病不是常有的事儿吗？你这一闹，可耽误了你母亲的事儿。”

王媒婆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刚刚她已经和沈母谈好沈家三丫头的卖身钱了，马上就要画押，却被沈莹的敲门声打断了。沈莹看王媒婆的脸色不太好，就一直缩着脖子低着头。虽然大哥并没有事，但是沈莹一想起这些年因为大哥，整个家都被拖累，觉得有些委屈，就真的哭了起来。看她不停地抹眼泪，王媒婆脸色和缓了些，沈家这个情况，她也再拉不下脸来。坐在厅堂的沈母拉着沈玥也是急得不行，刚刚就要签字画押了，却因为敲门声突然中断，她能等，但是她病床上的儿子不能等啊！“二姐？！”

沈玥看见沈莹走进来，开心地跑过去抱住了沈莹。“玥儿。”

沈莹眼睛红红的，一把接住了沈玥。“不是让你在家照看你哥哥嫂子吗？”

沈母皱起眉，这丫头今天怎么这样不懂事起来？沈莹现在还不确定玥儿有没有被卖，只红着一双眼睛不说话。“好孩子，别耽误了你娘的事儿。”

王媒婆咧起一张笑脸，把沈莹拉开了。她可不能放过这笔好买卖，沈玥模样儿水灵，她一定可以跟男方谈个好价钱。“春荷婶子，咱们把正事儿先办了？”

说完王媒婆把那张写好的身契推到沈母面前，也是一脸急切。“画了押，这十两银子，你家云景的药钱。”

沈母最后看了一眼写好的身契，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沾了印泥就要摁下去。“娘，大哥、大哥他不行了！咱们快回去吧！”

沈莹听见王媒婆的话先是一喜，随后却见沈母要去按手印，连忙一嗓子喊了出来。就算是被王媒婆死死瞪着，她也不管了，上去按住沈母的手，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死丫头！这么重要的事儿，你刚刚怎么不说？”

听见心肝儿子出了事儿，沈母眼也红了。“王婶子，这事儿下次再说吧！”

沈母说完拉着两个女儿急急忙忙走了，她现在只担心儿子的安危。只留下王媒婆在后面喊，“诶、诶！”

怎么回事儿，那沈家二丫头刚刚不是说沈云景是寻常犯病吗？怎么这会子变成不行了？一桩好买卖就这么黄了，把王媒婆气个半死，最后只能在原地生闷气。等出了清水巷，沈莹才甩开沈母的手，说了一句：“娘，大哥他没事儿。”

“什么？景儿没事儿？”

沈母有些错愕。随后是对沈莹的怒火和斥责：“那你刚刚闹什么？”

沈母拉着沈玥就要重新回去找王媒婆。“娘，咱们别卖三妹好不好？”

沈莹拉住沈母的手，一脸哀求。沈母望着二女儿红红的眼和小女儿天真可爱的脸，心软了一软。“娘……娘也是没办法啊……只怪娘没用……”沈母紧紧搂住两个女儿，一时也红了眼眶。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也舍不得卖女儿，可是云景的病真的等不起了。“娘，你看——”沈莹打开了随身戴着的荷包，露出了苏清婉给她的镯子和耳环。“有这些是不是就不用卖三妹啦？”

沈莹语气带着点喜悦，把首饰递给了沈母。沈母脸色有些不好，因为家里已经没有值钱东西了，如果不是偷的，这些怎么来的？沈莹以为娘会高兴，终于不用愁大哥的药钱了，可沈母却冷着一张脸对她，让她有些惶惑了。“娘？是不是这些不够买大哥的药？”

沈莹小心翼翼地问。“莹儿，你老实跟娘讲，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是不是你……”沈莹见沈母眼里满是怀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也委屈得落了泪：“这些是大嫂给我的，我、我怎么可能去偷呢？”

他们沈家就算落魄了，但是家风清正，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情的。“对不起，莹儿，是娘想岔了。”

沈母轻轻擦掉沈莹脸上的泪痕，为自己的怀疑感到自责，她也是今天气急了。“二姐不哭不哭。”

沈玥踮起脚，小小的身子摇晃着要给沈莹擦眼泪，乖巧地令人心疼。沈母见此心更是软得不行：“娘不卖玥儿了，娘去给人洗更多的衣服，娘努力攒钱，咱们一家人在一起！”

沈莹听沈母这么说，也不哭了，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笑容。沈玥年纪小，又一直被沈莹保护，沈母的话她听得懵懵懂懂，不过看见二姐和娘都高兴起来，她也不再像刚刚那样忐忑了。“二姐笑啦！”

她拍着小手儿，开心极了。“莹儿，这些可都是你大嫂的嫁妆，咱们……”沈母没好意思说出后面的话，挪用儿媳妇的嫁妆，怎么都是不光彩的事情。“娘，您放心，这是大嫂同意的，咱们现在救急要紧，等咱们以后有钱了，再赎回来给大嫂。”

“你说的对，是我又想岔了。”

沈母点点头，还是儿子的病要紧。沈莹见母亲想通了，细心地将东西装回了荷包里，这可是哥哥的救命钱，千万不能有闪失。然后母女三人赶忙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当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