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手中握着一卷书，听见声音只是抬了抬眼：“小姐还是让自己的丫鬟来买东西吧，否则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我来是想骂你，店里的货色参差不齐，还敢歧视女子买书。”
沈时月凉凉道。掌柜的蓦然抬眼，十分错愕。哪家的大家闺秀美貌至斯，言辞却如此犀利？沈时月摸了摸纸张，冷笑：“寻常男子的纸都是上等，质地柔滑浸墨不花，而你卖给女子的纸只是上头多加了一点花纹，每一沓便贵出足足一两银子，而这也就罢了，你仗着女子在深闺之中不能够出来挑选，竟是以次充好，每次卖给丫鬟的都是好坏参半！”
掌柜豁然变色：“休得胡言，你是哪家的小女子？”
“我是哪家的小女子不重要，你是什么样的小人才重要。”
沈时月重重的拍了拍那堆纸，“翠竹，咱们走，这家店里我没有一个东西能看得上，无意之间买了这家的破纸，更是晦气的很。”
说完，她转身就走。掌柜的面色难看：“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真是莫名其妙，行为无状。”
沈灵儿见没有被打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疑惑：“她这是在干什么呢？莫名其妙的。”
钱书亦有些不确定的猜测：“会不会是她根本就不会写字读书，头一回买东西便凭借直觉认为不太行，所以故意来找掌柜的麻烦？”
说完之后，她摸了摸自己被“打肿”的脸：“哎，你确定这野丫头是真的不会写字读书吧？”
她现在对于沈灵儿的话，已经没有多大的信任度了！沈灵儿气闷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能骗你不成？”
旁边有闺秀凉凉的说道：“人家沈时月都说了，虽然是住在庄子上，但估计是父母生前还给她嘱托了教养的人家，看现在这情况倒像是世外高人在教养，还会些什么也未可知。”
沈灵儿最烦别人为沈时月说话，当即如同爆炸的河豚一般斥道：“我们说话有你什么事儿？再说了，凭什么你就这么相信沈时月？”
“我不是在替她说话，只是觉得她确实有几分眼力。”
那闺秀有些不自在的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小声的说道，“这家店我从前也买过，后来兄长说纸不好，便换了一家。”
四下原本还有些怀疑沈时月的人，瞬间就变成了自我怀疑。因为一品居之中有特殊花笺的缘故，还是有挺多闺秀都喜欢在此处买文房四宝的，若不是被沈时月陡然揭破，恐怕她们到现在都还会被蒙在鼓里。钱书亦嘴硬：“不会吧，我觉得一品居的纸还挺好用的呀。”
那闺秀抿唇笑了笑，未发一语，旁边的人看钱书亦的目光却有些无语：“这位乃是殷小姐，她的嫡长兄去年刚刚高中两榜进士，钱小姐莫非是觉得自己的眼力比两榜进士还要厉害？”
钱书亦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恨不得能够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怎么就这么嘴欠，早知道就不回了。这时，一品居的掌柜才后知后觉发现了外头的不对劲。他单手背在身后，狐疑的探出脑袋看去，被吓了一大跳。原来两架马车挡在他的店铺前头，他还以为只是有顾客前来，谁想到这两架马车之后，以及四面八方居然还围着好几辆马车，甚至旁边还站着许多旁观的百姓！想到刚刚自己说的话，他顿时脸前有些发黑，勉强稳住心神：“各位小姐们、各位客官们请进，莫要听刚刚那个女子胡言乱语，是她自己不识货，本店绝对张张精品，童叟无欺。”
“是吗？可我上回在你们店里买的纸也是参差不齐的，我庶妹还笑我没眼光，隔天就送来了更好的纸。”
不知是谁忿忿说道：“当时我觉得是她在故意恶心膈应我，没成想是你家故意偷工减料。”
“本店绝对没有做这种事！”
掌柜的连忙辩解，心中觉得很是无语，这帮千金大小姐可真难伺候，男子的纸张是用来科考的，而女子的纸张只是用来平日里写写画画，有什么要紧？要求这么高干什么？”
“那为什么女子的纸张就比男子的纸张要贵呢？”
殷小姐问。掌柜的笑道：“那便宜些的男子纸张是因为有贫寒的士子需要科考读书，所以才选质感好的，也是我惜才，极力压榨自己的利润，而诸位公子小姐不缺钱，难道还需要我做这个好人吗？”
沈灵儿听了这话，感觉挺对：“那倒也是……”殷小姐想了想，反问道：“你就没有想过有些闺阁之中的女儿家也想读书，只能用自己辛辛苦苦攒的月钱买这些纸，却被你坑了吗？”
掌柜不满：“这位小姐还请放尊重些，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能叫坑呢？”
殷小姐转身上马车便走：“总之你家的纸。我以后一张都不会再买。”
此时的场面，达到了一种诡异的默契。大家都很讨厌沈时月，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眼光过人。沈时月买了的东西，她们不愿意撞款，觉得跟这样曾经地里刨石的丑李逵为伍会是自己人生的污点，心里头也万分膈应。而沈时月不愿意买的东西，她们更不愿意买！毕竟，连野丫头都看不上，她们若是买了，岂不是就低人一等吗？不，绝不能如此！登上回府的马车之后，翠竹不明所以：“小姐，为什么咱们要去这几家店铺买东西呀？这几家店里卖的东西，咱们自己的铺子里不是都有吗？”
而且，自家铺子里卖的东西肯定更划算。沈时月放下车帘，笑容变得有些缺德：“这件事的呈效，大约明天就能够知晓了。”
与此同时，街头巷尾，偷偷出现了拿着宣传纸张的伙计们。“东郊新店，绝不卖给沈小姐的精致首饰，只让贵气十足的你拥有！”
“锦衣楼，专为您打造独一无二的新衣，沈时月险些爱而不得的神秘店铺”“墨香居，绝不以次充好的高端店铺，平民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