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娆突然想起，前世萧景乾还曾为了意贵妃在京中专门培育了一块土地用来种甜瓜。当时满朝文武闻言都说翊王殿下孝心可嘉，与贵妃母慈子孝是北萧典范。可最后那些甜瓜却都送进了御膳房。那会她还奇怪，明明是给意贵妃的甜瓜，怎么多数都进了皇帝的肚子里，只当是在皇权面前，对皇帝和贵妃不可偏颇太多。原来，这对父子，呵！想想意贵妃也是可悲，丈夫和儿子都只把她当做标榜自己名声的挡箭牌。“王妃？”

折枝紧张的望着沈初娆，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一会儿再切三个甜瓜送去祠堂，放在先皇先后和长公主排位前。”

沈初娆吩咐。三人的陵墓都在皇陵，平时无法靠近，故各位皇亲都会在府上分别设立三代内血亲的灵位供奉祠堂。“奴婢这就去办！”

折枝福了福身。待人散去，沈初娆靠在贵妃榻上小憩，醒来时一眼便瞧见切好搁在案桌上的甜瓜，两个瓜一片不少。“王妃醒了？”

揽月捧着暖呼呼的被子放在床上，“今儿日头好，奴婢便将被子拿出来晾晾，晚上盖着也舒服。”

揽月出门唤了声小丫鬟，快步走来将沈初娆扶起。不一会儿，小丫鬟送来了洗漱水。细白的手浸泡在热水中，不稍须臾便将手背暖了一片粉色。重新梳了妆，揽月放下梳篦，“王妃，王爷回来了，刚问了声，怕打搅您就去小书房练字了。”

“孟嬷嬷让你来说的？”

沈初娆拿了支发簪给揽月。“今儿奴婢经过礼房准备将甜瓜给诚国公府和沈府送去，王妃猜怎么着？”

揽月点了句，这才继续：“礼房说，王爷已经帮王妃给姨母和弟弟送过了，这筐便自己留着吃吧。”

沈初娆讷住。揽月将发簪搁在一旁，又找来那支在盒子里躺了几日的彩凤簪给沈初娆戴上，满意的点着头。“亏得诚国公夫人还曾担心，王爷这么多年院里都没个女人，怕是不识情趣，将来王妃要受苦，如今奴婢看着，王爷虽都不宣于口，可心里是明白的。”

揽月从百宝盒里拿了一个珐琅点缀不到婴儿拳头大的铜盒，打开是粉嫩嫩的细粉，拿了块棉花制作成的小粉扑，轻轻给沈初娆敷在脸上。“之前的都一股药味，这次默言特地用了玫瑰花、茉莉等制了香粉，院子里的人试了感觉不错，奴婢刚拿了您先用着。”

揽月扶正沈初娆的脸，目光落在铜镜里的人儿。眼若秋水，唇红齿白，眉如翠羽，凤眸潋滟，最好的年纪，无需过多的修饰便是绝佳的容颜。“默言还真是一双巧手，什么都能制出来，将来若有人娶了她，可是享福了。”

揽月将玫瑰花蜜粉小心放进八宝盒内。“你们几个都是同我一起长大的姐妹。”

沈初娆拍了拍揽月落在肩膀上的手，“若有合适的便同我说，我定给你们准备厚厚的嫁妆。”

揽月闻言当即红了脸，“姑娘惯会取笑人，孟嬷嬷让您把护膝给王爷送去，甜瓜已经切好了，一会儿搁食盒里，王妃同王爷都好好尝尝。”

“现在我就不是姑娘了？”

沈初娆歪着脑袋看着揽月笑问。揽月羞赧的低着头不说话，手却没有停下动作，忙将搁在桌上的甜瓜放进食盒里。沈初娆拦下她的动作，“我与王爷吃不了这么多。”

沈初娆将放进去的甜瓜拿出来了大半，“这些你们分了去，再从小厨房拿三个分别给你、折枝、默言和三位嬷嬷分了。”

“王妃，这是王爷专门给你带的，我们平时也没少跟着吃好的，王爷的心意不可辜负。”

“甜瓜不禁放，与其留着等坏，不如趁着好的时候都吃了。”

沈初娆又调侃道：“我想着也未曾亏待过你，怎么从沈府到王府一趟，反倒把你给小气了？”

揽月将食盒往沈初娆怀里一塞，又将早先包好的护膝放她手上，“王妃快去吧，一会儿天黑了正好回来用膳。”

说完，揽月头不回的跑了，惹得沈初娆忍俊不禁。她左手拿了护膝，右手拎着食盒，怕一会儿孟嬷嬷又来咬耳朵只能加快了脚步。正屋离小书房并不远，走过一条石子路便到了。平日里因萧览喜静，小书房外除了凤鸣几乎没有旁人，与院子里其他几个屋如同不在一个院子。她抬手正欲敲门，突然听见屋内传来凤鸣埋怨声：“刚除去赖嬷嬷，宫里那位倒也不怕，成天送药送药，这是咒着王爷早日没了好便宜谁去。”

凤鸣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不好入耳的话，又道：“王爷就不该纵着他们，大不了闹了，您好歹是先皇唯一嫡出，也不怕先皇在天之灵瞧见夜里给他托梦。”

“凤鸣。”

萧览轻轻唤了声。凤鸣心不甘情不愿的努努嘴，透光窗隐约可见凤鸣将一碗刚熬好的药倒进了一棵挂着黄叶没什么生气的盆栽内。“还有这两款香，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的。”

凤鸣从一个红木箱子翻出两盒盖子刻着麒麟的紫檀木盒子，上面分别写了“鹅梨帐中香”和“旧书二局”。这是两款香料的名字。其中鹅梨帐中香乃南后李主所制，寓意夫妻情意绵长，恩爱永久，故在民间广为流传。又因其香味清甜高雅，媚而不俗，不少闺中女儿喜欢在睡前点上一支。只是——后来这位李后主却在发妻病中与妻妹偷情，活活气死发妻，让人唏嘘，这样的香自己用就罢了，拿来用给新婚的夫妻实在是······再说另一款二苏旧局，原是为纪念两位苏姓的文豪，寓意兄弟情深，可二人却因立场不同，多次被贬，最后双双病死。沈初娆心情复杂的收回准备敲门的手，又听凤鸣在说：“明明知道王爷您因腿伤才只能待在府中，还送这样不吉利的东西，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若非教养使然，凤鸣真的要说更难听的话了。“自从王爷您不喝宫里送来的药，阴雨天、寒冬日腿都没那么疼了。”

凤鸣想到这件事才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