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原的声音非常和气，甚至和气到了柔软的地步，像极了十三四岁的小男生不小心把球踢进了别人花园里，求女主人还给自己时那种有些害羞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吴文达却只觉得亡魂直冒，背后的寒毛都一瞬间炸开了。刚才硬扛鹿女和江沫的攻击，都没有事情的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被一只饥饿的洪荒巨兽给盯上了，甚至说是已经被那只巨兽给含在嘴里了。

下一瞬间自己就要被咬合的上下颌碾成粉末、尸骨无存。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只是一个凡人而已。自己是要成为新神的人，怎么可能恐惧一个凡人。

愧疚发展到极致很容易变成杀意，只要杀死让自己觉得愧疚的人，就不会再愧疚了。恐惧到极致则很容易变成愤怒，凭什么？你凭什么能够让我感到如此的恐惧……

吴文达就愤怒了，无数紫黑色的喜气从他干瘦的身体里面冲了出来，在他身前凝聚、化形，最后变成了一只牛头、蛇身，周身还长着三只扭曲的翅膀的怪物。

“给我，去死！！”

吴文达大喊一声，邪气凝成的怪物口中也发出如同雷鸣般的咆哮，恶龙一般直扑许原而去。

许原冷笑一声，往前踏出一步，金黄色的大地母气从地面涌入白鹿铠甲之上，又自头盔顶处沉坠下去，一丝一缕明明只是气状却重若千钧，每一丝落地都会传出一声沉闷的回响。

许原甚至感觉自己和整片大地连为了一体，大地母气落地的声音，就是大地的心跳。吴文达释放的怪物已经冲到了他面前，但他却没有丝毫恐惧的意思。

朝着前方的虚处一伸手，一只由大地母气凝成的手臂就从地面举了起来，像是铁钳一样，死死地钳住了那只邪气怪物的脖子。怪物整个挣扎了起来，蛇一样的身体直接缠上了那只巨手，像是要将其反向绞碎。

吴文达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已经隐约察觉到那只巨手开始颤动了，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下，就能够彻底将其绞散。想到之后的胜利，连超负荷操纵邪气给他带来的疼痛都忽略了，两道紫红色的鼻血从鼻孔留下，但他毫不在意，笑得狰狞如饿鬼。

“砰——”终于那只巨手被邪气怪物绞杀了，重新化作土黄色的大地母气沉入地面。但还没等吴文达欣喜，就听到许原轻飘飘的一句疑问。

“就这样了？”

“啊？”

吴文达双目圆瞪，抬起头来，刚才自己一直在和巨手较劲，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许原的样子。听到这么一句自然是惊诧异常。

见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了，许原耸了耸肩膀，双手呈合十形状，在胸前平齐，两只比刚才又大了几分的巨手也浮现在怪物两侧。

“啪。”

如同拍死蚊子一般，合十的巨掌就将怪物碾碎在了中间。

“还有什么别的招吗？”

许原走到已经瘫软了的吴文达面前，低下头询问道。

“白鹿神甲、大地母气……，她竟然将所有的力量都给了你！！”

吴文达看向许原的眼神四分仇恨，三分不可置信，还有三分的疑惑。“为什么？！你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许原歪了歪脑袋，“因为我从小讲文明、懂礼貌，饭前便后勤洗手，还会扶老奶奶过马路？”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谁？”

“没用的！这些力量在她自己手里的时候，都赢不了，何况在你一个凡人手里。”

吴文达彻底失去了理智，疯了一样不断地说着话，“你们阻止不了未来的到来。这次你们一定阻止不了，「海啸」即将来袭，旧世界将会被清洗，而我们将会成为新的神明！！”

“海啸？旧世界？那你知道它什么时候来吗？我做两道好菜欢迎它。”

许原根据自己看过的无数故事得到经验，如果这种时候，自己再嘲讽吴文达两句，他立马就会恢复清明，然后喷自己一口血痰，最后说两句听不懂的话死掉。

为了多打探点消息，他选择了顺着他发疯的思路往下续，看看能不能再诓两句出来。

“我们等了一千年，你们也苟活了一千年，这一次，你们不会再有之前的好运了，不会再有了！”

又是一千年，看来他们果然和鹿女之前的沉睡有关。就是不知道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再有那样的好运的？我告诉你，我从小运气就可好了，我买可乐连中国16瓶再来一瓶你知道吗？”

“伟大的海啸必将清洗整个旧世界，你们必将灭亡！”

这一次吴文达没有再接许原的话。而是高喊一声，同时一口浊血从口中喷出，乘着许原被血雾吸引注意力的同时，伸手进怀中，掏出一块不满了裂纹和紫黑色烟雾的罗盘，直扔许原的面心。

吴文达喷出的血雾，接触到他扔出的罗盘，简直像是烈性炸药接触到烈火一样，瞬间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朵蘑菇云原地升起，许原和吴文达站在爆炸中心，几乎无法避免受到重创。

连江沫都紧张了起来想，想要向前查看情况，却被鹿女先一步拉住了胳膊。

鹿女指了指头顶上依旧笼罩着的半圆形空间，说了句，“没事。”

江沫才放下心来。

果然没等两秒，身着白鹿铠甲的许原就从尘烟中走了出来，上半身布满了被邪气侵蚀的痕迹，如同被人泼了一盆浓硫酸一般，坑坑洼洼的侵蚀痕迹里正往外冒着白烟。

但随着许原走出，那侵蚀的痕迹仿佛时间倒转一样，迅速从铠甲上缩小，消失，甚至连他身后爆炸后的蘑菇状尘烟也逆转缩小，湮灭消失，连地面都恢复了战斗前的模样。

“这就是人间烟火的能力？”

江沫有些好奇地摸了摸许原身上的白鹿铠甲，确实如同新的一样，一点受损的痕迹都没有。

“嗯。”

许原点点头，“人间烟火——烟火剧场，和须弥幻境类似，感觉像是一个异空间，但我能够掌控一部分这个空间内发生的事情。”

“他最后扔出来的罗盘，我看清楚了。”

回答完江沫的问题，许原又把头转向了鹿女，“虽然被邪气侵染得很严重，但它应该是白鹿航海罗盘……”

鹿女没有回答，连江沫都感觉到现在不适合插科打诨，闭紧了嘴巴，无声的沉重降临了。

“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鹿女才开口说道，“我想起了一些东西，我们回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