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一遍，许原租的这的这间一居室，对于一个人居住来说，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既然它叫做一居室，那对于三个人来说，就明显是拥挤过头了。

在江沫提出补觉的要求之后，许原又开始了新一轮艰难的空间规划。

好消息是，他最终还是找到了安置江沫的地方。

坏消息是，江沫选择的床位，是许原的新床位。没错，就是那个大得奢华的浴室里的浴缸。

此刻的许原正蹲在浴缸旁，面无表情地往水里倒盐。

“再倒点，再倒点。”

在许原停手之后，江沫伸手指蘸了点伸进嘴里尝了尝，然后就扯着许原的手让他再往里面到点。

没错，这位是睡在水里的，而且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更喜欢海水。

“不是，这都大半包盐倒下去了，你平常口这么重的？”

许原终于受不了了，抓起盐站起身来，“死海都没这么咸吧？”

“倒也不是口重，”江沫伸手挠了挠头，然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有条件吗？想奢侈一把。你不知道，以前盐可老贵了！”

“行吧……”许原也不好说什么，反正一包盐也没什么钱，就干脆撕大了口子，把剩下小半包全倒进了浴缸的水里。

“好耶！”

江沫开心地做了一个万岁的动作。

关掉浴室门，许原一脸虚脱地走回了客厅里，看见鹿女正拿着一张肉饼，面色不悦。

“怎么了？”

许原扯了扯嘴角。

“饼凉了。”

鹿女指了指饼，“没有那么好吃了。”

许原松了一口，“小事情，拿微波炉打热就可以了。”

“微波……炉？”

鹿女难以从这三个字里理解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看着许原。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给你弄。”

许原正打算去拿桌子上的麦饼，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光吃个饼也不是事，再点个别的吧。”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鹿女好吃了几个永嘉麦饼，许原可是真的一点东西都没吃过，还在江沫的蜃气楼里跑了半天，不注意没发现，现在一注意，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又要点那个……外卖？”

鹿女也有些好奇，之前许原就是拿那个小盒子戳了几下，过了一会就有一堆饭菜送上了门来。

“嗯，其实就是和外面的商家联系，让他把吃的送到家里而已，没有那么神奇。”

许原把手机的界面给鹿女展示了一下。

“这上面的都可以点？”

“都可以，你要什么?”在鹿女认真思考半天后，选了一份鱼丸汤，而许原则给自己点了一份炸鸡。

半个小时候，外卖上门，许原也把麦饼重新加热，两人各自坐在桌子一侧准备开饭。

“你就打算吃这个？”

鹿女看着许原面前纸盒里淋着鲜红色辣酱的炸鸡，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许原有些疑惑。

“太油腻了。”

鹿女眉头没有松开，语气有些严厉，“之前那一份我其实就想提起，香辛料和油都有些过量，你这一份则更加明显。水司过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许原本来正握着一根翅根想咬下去，突然又觉得有些晦气，放下手，“主要是方便，一个人住，还得做饭，太麻烦了，将就吃点。也没有那么不健康……”

“积土成山，积水成渊。水司应当更加慎重、珍重自身。”

不知道为何，许原只觉得一股血气上涌，就很想吼回去，哪来那么多时间。但看着鹿女认真的表情，到了喉咙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表情悻悻，“知道了，以后我尽量少吃。”

说完许原就埋头开始啃炸鸡，本来挺爱吃的东西，突然觉得确实又油又腻，随即又听到对面姑奶奶把筷子拍下来的声音。

一抬头，发现这位刺客娥眉倒竖，眼中冒火，如果刚才说他是训责的话，现在姑奶奶就是彻底愤怒了。

“怎么了……你这鱼丸汤也油了？”

“鱼丸散烂，嚼劲、弹性、鲜美三要点，没有一处满足，汤味寡淡如白水，最重要的是，鱼丸内鱼肉成分十不存一。”

鹿女看着许原，一句一句地列举着这碗鱼丸汤的缺点，“这是欺诈！”

“没那么差吧……”许原自己的水杯里拿了只勺子也尝了一点。确实不太行，就是那种半成品的食材包加热一下的感觉，但也每到不能入口的地步，至于鱼丸里没鱼……

老婆饼里不也没老婆嘛……真要全是鱼肉的鱼丸，也卖不到这价了。

“便宜的都这样，下次我们点家贵的，算了算了……”

“商家不诚信，乃是大错，应警告、严惩，屡教不改者吊销资格。岂可轻言放过。”

许原这才想起了，鹿女的神职里好像有管理商业这一项，也难怪对诚信看得如此之重……许原突然浑身一颤。

“你不会还打算去给人家一个神罚吧？”

“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许原赶紧劝到鹿女，要是人家因为做了一碗预制菜的鱼丸汤被神罚了，也太离谱了！

“食品安全是有规定的，人家卖的也符合标准，只是不好吃而已。不至于神罚，不至于吊销执照！”

“符合当今的规定吗……”鹿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对于劣质的商家，也应该有所限制才对。在我管理商业的时代，若是商家产品劣质，必然败坏口碑，以至于无人上店。

“但这上店开于网络之上，无法传之口碑，若不惩戒，如何防止他人上当受骗？”

许原在脑子里反应了一下鹿女的话，然后突然两眼一亮，“有办法，有办法的！我们可以给它，点差评！”

许原接下来又花了快20分钟给鹿女解释差评是什么，并且把她近400字的差评评论打了上去。终于安抚好了这位姑奶奶。

时间也已经到了深夜，两人洗漱一番，鹿女回了卧室。许原则把客厅的桌子立了起来，靠在了窗台位置，终于又在沙发和电视前挪出了一块空处，能够摆下一床棉絮，就在那里摆了床褥，睡了下去。

虽然垫了一层棉絮，但地板坚硬，许原还是辗转了好几次。一次翻身的时候，小腿踢到了沙发脚，让他倒抽一口凉气，在被子里卷成了大虾形状。

这么一挤又让他觉得胃部突然有些不舒服，像是什么东西火辣辣地烧着，翻江倒海的，有些恶心想吐。他知道多半是睡之前吃的炸鸡太油腻了。

这又让他想起了吃饭时鹿女训责他的话，莫名地鼻子一酸，眼眶一红。

许原毕竟是个独自生活许久的成年人了，虽然也难以抑制，这种深夜里突如其来的情绪翻涌，但也不会让它决堤。深吸了两口大气，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又把这些情绪给死死地压了回去。

客厅恢复了一片沉寂，不再有任何声音。

而卧室里，早早进来的鹿女却并未睡着，半坐半躺的靠在床上，正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蜷缩在她膝盖上的白鹿之灵。几乎透明的双瞳中游光起伏，仿佛有星河在其中沉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