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和白夜坐在客厅里面聊天，只听见卧室有隐隐约约的争吵声。白夜似乎已经习惯了，侧耳停了一下，就耸耸肩，“你瞅瞅，这就是我不愿意回家的原因，昨天不知道你回来了，我都是在朋友家住的。”

白城和王女士确实这么多年了，吵吵闹闹没停过。白音笑了，“从前都是因为钱吵架，我还以为现在不会了，怎么还这样。”

白夜叹了口气，刚说了句，“你是不知道咱妈……”王女士就从屋子里出来了，能明显的看出来不高兴。白夜咧着嘴笑，冲着王女士，“哎呦，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发现买的衣服衬托不出来你的气质了？”

王女士一向疼爱白夜，即便有时候白夜说话噎的她不知如何是好，她都从来不翻脸。可是这个时候却拉着脸，“滚一边去，怎么哪都有你。”

声音又大语气又难听，白夜却也仍是笑笑，没再接话。白音看得出来，白夜这是习惯了，习惯了王女士偶尔狰狞的样子。她就更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了，从前许多年，还没有入了别人家的门，在这个家里，都没什么说话的权利，何况是现在。王女士很多时候和她分的很清楚，你是你我是我。所以，没必要的话，白音就不说不问了。白城早就做好了晚饭，他随后从卧室出来，脸上一如既往的和蔼和夹杂几分不如意。“阿音，饭都做好了，过来吃饭吧。”

白音当做没看见他无奈的表情，“嗯，好。”

可能是因为王女士和白城之前的争吵，整个饭桌上，没有人说话，白音不太饿，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我饱了，先回屋了，走了一天太累了。”

谁都没回答。回了屋子先躺一会，走了一天，确实是头昏脑涨。她躺在床上，把手机摸出来，主页面有提醒，里面有未读信息，白音顺手点进去。信息来自于一串未知的号码，不过内容解释了主人是谁。信息的内容十分简单，只有两个字：杨修。白音一愣，反复的看了几次，确认就这两个字。这是杨修的号码？她从前和杨修短暂接触的时候并未互留过号码，而且即便是当初的中间人给了杨修她的号码，过后许多年，她早就换了当初大学时候用的手机号了。这一次，杨修是怎么知道的。短暂的思考了一下，白音就拍了拍额头。真的是笨了，两个公司有业务上的往来，杨修想弄到她的手机号，简直太容易了。白音捏着手机想了好一会，觉得不回复一些话，看起来似乎不太礼貌，如果两个人以后没什么来往还好说，可他毕竟是合作商那边的人。白音斟酌好半天，回了一句：不好意思，白天没看手机。没有寒暄，只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复，也表达一下，信息收到了。其实回复的内容算是很客套了，附和白音有些清冷的性格。信息过去就再也没收到回复。想必杨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白音翻了个身，侧躺着，把电话放在身旁。脑子里有很多的事情，可是一时半会又好像什么都想不清楚。白夜吃完了饭推门进来。白夜个子高，长的清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白夜坐在床边，“这一天的，累垮了吧，我和咱爸在家干等你们也不回来。”

白音懒洋洋的没动，瞟了他一眼，“那怎么没打个电话过来。”

白夜压低声音，“我想打来着，咱爸没让，我看咱爸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我也就尽量听他的了？”

白城不高兴了么？因为什么？白音坐起来，面对着白夜，还不等问什么话出来，外边再次传来争吵声。声音依旧是王女士的，“你瞅瞅你那个窝囊样，怕这个怕那个的，就你这样，活该穷一辈子。”

白城的声音很低，以至于他们都听不清楚。这么多年了，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每次争吵，恨不得楼下都能听见王女士的咆哮，而白城的声音，你隔了一扇门，就根本听不清了。左邻右舍都说白城好脾气，说王女士这辈子有福气了。可王女士从来不觉得。应该是白城说了什么后，王女士继续叫嚷，“是，我没工作，我没赚钱，但是我有闺女，我闺女给我钱，她爱给我你管得着么，当初要不是我……”声音戛然而止。白音和白夜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什么。而门外的王女士，一下子闭了嘴后，小心的朝着白音的房间看了看。而后才压低了声音，“当初要不是我要了那么多的彩礼钱，你以为你现在能过上这种人人羡慕的日子么，你还得天天出去卖命，你还怪我管阿音要钱，我不要钱，我们的日子怎么过。”

白城一脸的苦相，“我卖命说明我还能赚，你呢，你那是卖女儿，你还好意思提彩礼钱，我就跟你说当初悠着点，你不干，非要跟人家要个吉利数字，八百多万，你也敢要，还人人羡慕的日子？你是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说我们。”

王女士梗着脖子，“怎么说我们？”

白城叹了口气，“阿音从前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以为周围的人眼睛是瞎的？吃不到好的用不到好的，一件衣服洗了都没有换的，连大学的学费都要自己出去赚，好了，找个有钱的婆家后，你倒是站出来了，张口就是百万的彩礼，张口就提你的养育之恩，你若是把她养的好好的，你提一提没人说什么，可是你看看她在我们家受了多少委屈，左邻右舍的都觉得她可怜，以至于人家都说阿音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能摊上你这种妈。”

王女士抱着肩膀呵呵的冷笑，“我告诉你，她们就是嫉妒，嫉妒我现在过的好。”

白城摇了摇头，根本没办法和王女士继续说下去，“阿芳，阿音这是孝顺，若是以后你真的把她逼急了，她不认你了，到时候难看的人是你。”

王女士一甩袖子，“她要是有那个魄力，大学的时候早就和我断绝关系了。”

白城一愣，是了，那是白音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他们一句：“若我是男孩子，你还会说没钱给我读书么？”

当时他和王女士都没回答，白音也再没有说别的话。那个孩子，坚强勇敢，却也仁义。白城垂了头，“好了，我不说了，你自己能想通就想，想不通就算了，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回答他的是王女士哼的一声。白夜在外边停止争吵的时候出去了。白音一个人坐在床上，她的房间已经没有她的东西了，除了一个角落里放着的行李箱。可能是刚刚听见外边的争吵声，白音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王女士的叫嚷和排挤，白城的低眉顺眼和纵容。她总觉得结了婚后，什么都变好了，可是她婚姻不顺利的时刻，回到这个家里，却再次让她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白夜出了白音的房间，在客厅里看见了低头抽烟的白城，他早就习惯看见白城这样的表情了。王女士已经回了房间，白夜直接过去，门都没敲，推门而入。王女士抱着肩膀站在窗户口，看得出来，也在生闷气。白夜开口：“你们两个干什么，我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装会不会，能不能把这两天装过去。”

王女士回头，脸上不耐烦明显，“滚出去，你的还来教训我。”

白夜脸色也不好看，“你是不是想让我姐以后都不回来了，你这样，让她怎么想。”

王女士气急，“爱回来不回来，我求着她回来的啊。”

白夜回头看了一下外边，“你小点声，是不是想让我姐听见。”

王女士也跟着瞅了瞅外边，没说话了。白夜有些想不通的样子，“我有时候真的怀疑，我姐到底是不是你生的，你瞅你，哪有个亲妈该有的样子。”

王女士一梗脖子，还想说什么，白夜已经推门出去了。然后看了看客厅里的白城，“行了，你在这抽烟有什么用，一点问题都解决不了。”

白城只是抬头看了看白夜，把烟掐了。白夜说完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整个房子不大，但是装修的很好，如今却安安静静的显得特别的冷清。白音拿着手机，网上订购了一张明天早上的飞机，其实还有别的时间点的，可是她已经呆不下去了。收拾好东西，拿着洗漱用品出门的时候就看见白城在客厅。白音一愣，“爸，怎么还不睡。”

白城笑的特别勉强，“年纪大了，睡眠不多，有点睡不着，在这里透透气。”

白音去了卫生间，还不忘大声的告诉他，“早点休息，年纪大了就别熬夜，对身体伤害不小。”

白城没回答，等白音出来的时候果然没看见他了，白音拎着东西回了房间，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面，有顾长宁两通未接的电话。白音放下东西，看了看手机，最后还是没有拨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