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小野把手中的空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似乎是在借此挽回掩饰自己的尴尬。阿明只是端着清茶，也不拿走也不饮尽：“麻仓明。”

小野挑了挑那撇难看的胡子，问道：“是你发现了阎王四殿五官王的踪迹？”

阿明不卑不亢：“正是。”

小野冷笑一声，大喝道：“你说谎！”

一声大喝让众人不由惊讶，纷纷将目光集中向阿明。渊不禁皱眉，这种以声势来吓唬一个孩子的做法，实在是有失身份。按说即使没有小野的那声质疑，就是突然有数十人的目光加身，也会让一般人张皇失措，可阿明却仍是那副淡然模样，连手上的茶都四平八稳，未洒一滴。阿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瘪三在找哪里的茬儿，但他明白至少自己绝对不能有一丝慌乱。九鬼说的没错，阿明的傲气是骨子里的。无论是在八神面前，还是在生死之间，即使实力不足，他的脊梁依旧坚挺着，像一块顽石一样，告诉所有妄图毁灭自己的力量：我可以被击碎、冲垮，但我的棱角依然会这样不知死活地存在着，我不会向任何人屈服！所以等到了小野这里，这瘪三的所作所为在阿明看来，只是无聊地令人发笑。所以他只是做出了一个动作，一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动作，他慢悠悠地把那副清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倒在了地上：“这茶（茬）脏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是在和一个熟人在聊今天的天气。“放肆！”

小野脑门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齿，似乎要把眼前之人千刀万剐才能解恨。“你才放肆！”

阿明这回注定了要玩弄众人的心脏。如果说刚才阿明只是不满的话，这回他已经把矛盾摆在了明面上。“我虽然只是个侍者，也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未提证据，却贸然出口，污蔑与我一个未到十岁的孩童，哪里有一星半点大人的风范？况且我上司就在这里，你却血口喷人，你不放肆，谁放肆！”

“你！”

小野自启程以来，志得意满，眼看比自己强力的忍者们因为畏惧自己身后的势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今却被一个小鬼奚落，一口气憋在胸膛，肥脸涨得通红，手指连点阿明，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渊看到那瘪三现在那副熊样，心里正偷着乐，而旁人尤其是忍者这方更是在憋着笑，有的实在忍不住，就装作咳嗽悄悄掩住笑声。翔子担心事情闹大，连忙用手捅了渊一下，渊会意，咳嗽一下，说道：“嗯，小野大人会那么说，还是应该有他的道理的。”

“哼！”

小野终于把那口气喘了回去，说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阿明抬头盯着小野，说道：“愿闻其详。”

小野看见那双没有一丝情感的眼睛，心中不由一跳：难道这就是忍者吗？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便有如此胆量、如此冷静，如此睿智，隐隐有一股慑人心魂的压迫力。“我且问你，那报告上说的是忍者发现了五官王的踪迹，你一个孩童，如何算得上忍者？”

渊暗道一声不好，这个纰漏果然被发现了。忍者通常情况下是十六岁忍校毕业后，才可以担任下忍，之后一段时间会由一个强力上忍领导，来熟悉任务。等实力强劲，接受考试选拔成为中忍后，他们才可以自主选择任务。而即使是六百年前，忍校学生至少是十二岁才能毕业。至于现在年龄提升，主要是因为忍者联合大会的精简政策，以及忍者们的强劲势力而对忍者数量需求的减少。一言蔽之，忍者要变得更优秀，所以要接受更长时间更正规的教育。（和我国普及基础教育是一个道理，所以阿明现在如果是忍者，也就和使用童工差不多的状况）因此阿明绝对不可能是忍者。如果是这样，那报告的真实性就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知道内幕的都捏了一把冷汗，阿明却是想也不想说道：“我是内定忍者！”

额？内定忍者是什么鬼？不说小野一头雾水，渊等人也是不明觉厉。“那是什么？”

小野问向渊。渊很想告诉他，其实我也不知道。却听见阿明很严肃地说：“此事涉及内部机密，我等不敢泄露，如果您一定要个结果，请先得到我部高层的许可。”

“你高层是谁？”

小野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往一个坑里跳。“火影大人！”

你大爷！在场众人心里顿时有十万草泥马呼啸而过。事后渊曾对此事问过阿明：“你说的内定忍者是什么？”

阿明很光棍地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

渊瞬间被雷得外焦里嫩，就差撒把孜然就能吃了：“额？”

阿明耸耸肩：“关键是小野不懂不就行了嘛！”

“那火影大人？”

阿明接下来一句话便让渊彻底不敢再问了：“其实我连火影大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但只要知道他会站在我们这边不就行了。”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啊！如果不是因为可信度不高，也许他会连预言之子都敢扯出来。不过相比他之后做的事，这也就不足为奇了。小野明白无论他对此再怎么问，阿明都会以一句“事关机密，请拿敕令”推脱掉，所以索性放过，继续问道：“就算你是那个什么‘内部忍者’……”“内定忍者。”

阿明提醒道。“是，是。”

小野被气笑了，“内定忍者。你又是如何确定，那是五官王，而不是别人。”

阿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没错啊，也有可能是秦广、楚江（额，阎君十殿中的一殿和二殿）之类的。”

“给我好好回答！”

小野猛砸桌子，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让人不但不会畏惧，甚至只会发笑。“也有可能是你啊！”

阿明充满稚气的脸上现在却有着让人心寒的冷意。“你！”

阿明一步一步，走上前：“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小野不由向座位上缩了缩，刚要说什么，却被阿明一句话堵住了嘴巴。“那群人，可是在我面前就这么活生生地把我的村子，我的亲人，全部虐死至死了啊！”

不仅是小野一方，连渊等人都停下了动作，如鲠在喉。这间屋子，这片天地，都只剩下少年那平淡到让人心悸，冷静到让人疯狂的声音：“你把他们当成了什么？”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你又把那群疯子当做了什么？”

不知不觉中，阿明已经走到了小野面前，然后在众人惊呼中一把扯住小野的衣领，把他拉起来，紧紧贴着他的肥脸，盯着他的眼睛：“能这样藐视生命的家伙，当他们登顶时，会去在乎你们的死活？”

“如此无力而窝囊的你们，难道真的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吗？”

“还有，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自始而终，我就没想过得到你们的认同！”

“即使你说我说谎，我也不会有任何想法。”

“因为无论你们是怎样态度，那些家伙，我会亲手一个个击杀。”

“可如果你去否定我那几百族人，那最好把脖子洗洗干净，我担心你走不出这个地方！”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在一个公共场所、两方会议上，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会去威胁一方大使。要了命了！这是所有人除了阿明外的共同呼声。虽然大名和忍者都相互提防，但彼此都不愿意打破现有的平衡。所以如果小野能在这次调查中争取到一定利益，那自然会有不少赏赐。但如果因为他，这个微妙平衡被打破了。那不管他取得了怎样功绩，除非干掉了五影或者忍者联合大会的主席，不然等待他的，一定只有剖腹这样的悲惨命运。在这里，我可以稍微解释一下凶名昭著的剖腹到底是怎么回事。剖腹自杀，约始于12世纪平安时代，源平战争（1180——1185）之后，开始流行于武士中间。到17世纪江户时代，则形成了一整套剖腹仪式和方法，并成了上层武士死刑的固定形式。完整的剖腹方法，是用短剑先刺入左腹，横向右腹切成“一”字形，再从胸口刺入下腹，成“十”字形，最后拔出剑刺入喉部。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剖腹者不可吭声，不然就是极大的耻辱！剖腹按照动机具体分为自刃、 引责、牺牲、谏死、名誉、殉死、先腹、追腹、义腹、论腹、商腹、诘腹、无念腹、愤腹、刑死、牺牲。小野这种情况可以算是引责。所以小野很明智地选择了两眼一翻白，昏了过去。阿明没有把他泼水叫醒的打算，小手松开。大名一方的部下连忙接住软倒的小野，但却不敢扶他休息，正是一脸震惊地望着阿明。阿明一言不发地走到渊身后，低下头，仿佛刚才做出惊人之举的根本不是自己。大名一方这才想起渊才是主事者，连忙恳求着起来。渊苦笑着瞥过阿明：又是一个烂摊子让我收拾。只能拖着小野，招呼调查专人向住处休息。而在他们走后不久，会议室里才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欢呼声。不知小野或是渊听到，会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