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短暂的回寒倒冷之后，气温一天天的回升。午时天边响起惊雷，突然炸开的时候吓了温昕一跳。小姑娘身子一抖，手中筷子滑落。旁边的温晴放下碗，手放她背上有节奏的轻拍，“不怕不怕。”
近来开始在家吃饭的温景把筷子捡起来，快步去外边拿水冲了下回来。“谢谢哥哥。”
接了筷子，温昕回头，“谢谢姐姐。”
温晴戳戳小姑娘的酒窝，“没事了，吃饭吧。”
家里没外人时，大家没那么多讲究，并不端正的坐在饭桌边上吃。温全此时坐在门槛上，一手执筷一手端碗，回头嘲笑小闺女。“平时胆子比谁都大，却怕打雷。”
温昕嘟嘴，“就怕就怕，今晚我要跟娘一起睡。”
被简单的一句话踩中要害，温全后悔不迭要打嘴。惹她干啥！白氏瞧丈夫那样，忍笑的艰难，转了话题。“一场春雨一场暖，这场雨过该换春衣了。”
前边天凉，见天穿着冬日的袄子，浑身臃肿的很。温晴就道：“回头我帮娘一起收拾。”
袄子要洗要晒收起来，春衣薄衫在箱子里压了大半年，要拿出来晒过太阳，祛除霉气。温全扒了两口饭，跟白氏说：“那咱们过两日就回村。”
该春种了。温景问他，“我在私塾住几日？”
从前他请假去过，然而他爹娘好悬被外公外婆舅舅等人骂的狗血淋头。说是家里人多，哪就要个读书崽来帮忙。温全盘算着，“同往年一样，三五日的尽够了。”
温景应了一声。温晴注意到白氏一时愣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饭后，温全和温景出门。下午雨水落了下来，春雨不大，如丝如毛，氤氲的水汽笼罩四野。温晴站在屋檐下往外看，觉得有种天地茫茫的意思。这个天没法洗衣晾晒，白氏领着两个闺女将箱子里的春衣拿出来试试。看看哪件短了小了的，到时候一起带回村里给亲戚孩子穿。家里衣服不多，很快就弄完了。温昕年纪小坐不住，好不容易等折腾完，拿着温景新给她买的纸风车去屋檐下玩。这会有风，小风车转的飞快。白氏跟温晴说：“等天晴，娘带你去庙里拜拜。”
温晴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白氏道：“还不是徐家的事，好不容易摆脱这个泥潭，我想着领你去庙里走一趟，请佛爷保佑保佑，日后都顺顺当当的，可别碰上这样的了。”
都是老母亲的一片心。温晴了然，欣然同意，她虽不信神佛，但也乐意去。一来哄白氏高兴叫她安心，二来她还没正经出去逛过呢。如此说定。雨小，也不冷，窗户和门就没关。温昕站在外边听见她们说话，扭头说：“我也去。”
白氏拒绝，“路远，你跟你爹在家，要不先去你舅舅家住着。”
温昕不依，“不嘛，我想和娘还有姐姐一起，我不怕累。”
白氏不答应，温昕跑进屋抱着她的腿求情。场面一度混乱。外面有敲门声，温晴起身，撑了伞去开门。门口站着个精瘦的汉子，穿着蓑衣，背上背着竹筐，手里拎着一串鱼。看见她，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大白的牙。“大妹妹。”
原来是大舅舅家的老二，白岭。白氏在屋里喊，“是哪个？”
温晴一边让人进来一边回，“娘，是岭哥。”
白岭没进堂屋，跟温晴说：“下雨路上泥泞，我脚脏，这鱼放哪？还有一篓子菜。”
白氏嚷嚷，“到你姑家还客气，东西扔灶房里，赶紧进堂屋，别叫我去拽你。”
白岭没法，依言放了东西，又打了盆水冲冲脚才进去。温昕跑出来，“岭哥！”
白岭摸摸她的头，喜欢的紧。大妹妹年纪大了，他不好亲近，但小妹妹还是孩子，多接触没事的。白氏问，“你媳妇可还好？”
白岭憨笑，“好，能吃能睡，要是能生个跟昕昕一样的女孩就好了。”
白氏啐他，“这话叫你娘听见非得捶你。”
时人爱子，虽然嫂子已经有大孙子了，可谁嫌孙子多呢？白岭闭了嘴，有些委屈，他真觉得姑娘好。温晴在一旁笑，这个表哥挺好玩的。白岭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通知春耕的事，时间上跟温全预计的差不多。“奶说别叫景哥儿来，要不然……”后边他识趣的没说。白氏猜也猜的到，她娘无非是要锤她。姑侄俩又聊几句，白岭搓搓手，忽然问起徐家的事。“奶在村里也听说了，要我来问问可是真的？”
“真的。”
白氏承认，“你妹子往后就在家里了。”
白岭挺生气，“姑怎么没回去喊人，自来哥哥该给妹子撑腰，甭管怎么说，也得来给妹妹壮壮胆气。”
“成了，都结束了。”
白氏不欲多提，叫温昕去喊温全回来。铺子离家不算远，温昕平常是在外头跑惯了的，也就是温晴回来这几天老实些，在家陪她。“哎。”
温昕领了活就要往外跑，伞也不要。温晴拿伞追上去，将小姑娘罩在伞下，“一起。”
到铺子的时候，有个妇人在挑东西。温全看见姐妹俩，“怎么过来了？”
温昕道：“岭哥来了，娘叫爹回去。”
妇人便知小姑娘旁边的那个，就是近来频繁被人提及的前探花夫人了。怪可怜的。妇人又打量几眼，付钱走了。温晴无所谓，由着她看，问温全，“爹回去，可要我在这守着？”
温全没落在妇人的目光，不想叫闺女留在这叫人看，“不必，下雨没啥人。”
他这样说，温晴就没强留。主要是她没来铺子帮过忙，不知各物价格。到了家，温全和白氏跟白岭聊起春耕事宜。温晴插不上话，便进了灶房做饭，上回大舅舅来家没能留饭，这回怎么也要留了岭哥。温昕坐在烧火的小凳子上，例行询问，“姐姐，晚上吃啥？”
温晴拨弄着菜篮，定下菜单，“吃鱼汤面吧，再炒两道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