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作何打算，诚王便会先有动作。”

言寒铮优哉游哉地眯起了双眼，“如今虽不便发兵讨伐，别人却管不了我们按兵不动，我们只消以逸待劳，等诚王忍不住动手。”

阮贞蹙眉道：“可朝中封都势力盘根错节，盛森区区一个副将就险些让我们折在这儿，若诚王用缓兵之计，请朝中同盟建言收兵，这一仗就算不了了之了。”

此言一出，帐中的气氛忽然微妙起来。四周的将领都忍不住看向阮贞，有些人尴尬地清了清喉咙，但无人接话。阮贞没意识到不妥，只是觉得言寒铮似笑非笑的神色有些古怪。时翰东憋了一会儿没忍住，直言道：“阮将军，你别嫌我们多心。你……你一个来自敌国的将领，说朝廷中的封都官员不可靠，是不是有点……”阮贞脸上一红，自知僭越了，忙低头请罪。言寒铮道：“无妨，阮将军所言不谬，何况也是一心为国考虑。朝中的确有人会有动作，但这不是坏事。”

阮贞心中一动：“王爷是想引蛇出洞？”

“我做不了这个主。”

言寒铮道，“但我相信皇上不会无动于衷。”

他请旨出兵时，言寒锦不无阻拦。大意是叱干野望的军队才出发不久，端王爷怎就料定他们无法全身而退？言寒铮当时回应道：“若皇上只想剿平金翼寨，一个阮贞就够了。若还要对付封都的兵马，再加上叱干野望也够用了。可皇上仅仅是想稳住一个封都吗？”

言寒锦思索了片刻，明白了言寒铮的意思。诚王不想做偏安一隅的藩王，他存了谋反的心思，那么朝中定有与其勾连的势力。叱干野望的五万人，作用是敲山震虎。当诚王这只老虎动了，接下来的事，交给言寒铮做更稳妥些。言寒锦打量了自己这位皇弟一番：“端王前些日子摔伤了腿，这就好了？”

言寒铮就知道会被问起这个问题，早备好了理由。他直视着皇上的眼神，不加掩饰地回应道：“阮贞在军中没有自己的势力，又处在封都那种虎狼之地，我不放心她。即使拖着腿伤未愈，也得去护着她周全。”

“想不到端王还是个情种。”

言寒锦有些意外，但言寒铮回答时神色诚恳而倨傲，的确是一派为了自己的女人不顾大局的气势，让这位帝王的心安稳了许多。一个不好权势却威望过人的成年王爷，有了女色这个软肋，才能让皇上安心派他带兵。言寒铮后续带来增援的这五万人，便是要彻底折了诚王的羽翼，挖出他在朝中的眼线，让他再无翻身之力。为了将反贼一网打尽，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守在封都城门外，等诚王自乱阵脚。比起打仗，按兵不动是件相当轻松的活计。如今天气还未入冬，粮草又充沛，扎营不算难熬。何况阮贞刚刚兵不血刃地收了金翼寨，又大胜了一次封都守军，众兵将士气高昂，军中气氛融洽。阮贞本以为这段日子会安然度过，没想到军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件大事。几个士兵先后染了同样的怪病，早期发热呕吐，如肠胃不适之症，两三天后皮肤溃烂，高烧不退，最先得病的人已经不治而亡。柳怀冰初时忙于为上官瑾调理身体，并未过多在意。军中还有另外几个军医，几人商量后，都诊断为水土不服和食物不净，开了些治理肠胃的方子。直到一人死亡，军医才发现这病不对劲。流言很快笼罩了军营。有人说这是疫症，会传染，一时军中人人自危。军医无法，虽诊断不出具体毛病，仍开了些预防疫症的药方，用大锅熬煮了，散给将士服用。连言寒铮也被副将劝着喝了一碗。这药味道实在不好，闻着腥臭扑鼻，入口酸涩难言，言寒铮放下药碗，猛灌了两碗水，才算把药味冲散。蓦地，便想起了那个怕苦的女人。他浓眉微蹙，只怕她是绝不肯乖乖喝药的。言寒铮所料不错，他提着食盒走进阮贞帐中时，正碰上她捏着鼻子用清水泼地。屋子里一股淡淡的刺鼻药味，阮贞先前在地上泼了什么，可想而知。她被言寒铮抓了现行，脸上有些讪讪的，口中依然强辩道：“这药味太大了，刷碗水都一股子臭味，王爷快出去透透气，别在我这熏着。”

她推着言寒铮往外走，却哪里推得动。言寒铮一侧身绕过她走到了桌旁，将手里的食盒一放，揭开了盖子。顿时，一股比先前更刺鼻十倍的酸臭味笼罩了整间营帐。阮贞觉得自己险些闭过气去。她看到食盒里的药便腿脚发软，忙捏紧了鼻子往外溜：“您要是好这口就自己慢慢享受吧，末将先退下了。”

她刚往外走了两步，言寒铮便附骨之疽般贴了上来。他长臂一舒，将阮贞拦腰抱住，把她押回桌旁：“多大的人了还怕吃药？军医说这疫病厉害得很，快把药喝了，别闹小孩子脾气。”

阮贞的脸皱成一团，她用一只手捏着鼻子，仅剩的一只手便完全不是言寒铮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按着，药碗已凑到了嘴边。她苦着脸抱怨：“我身子好得很，不用吃这劳什子。何况至今为止生病的都是男人，说不定这病就是传男不传女，我不用吃了。”

言寒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军中拢共就阮贞和珊九两个女人，这回是急行军，连军妓都没有，得病的自然都是男人。他见阮贞硬的不吃，便放下了身段安慰道：“听话，喝了药我给你糖吃就不苦了。”

阮贞想起上次和言寒铮争食松子糖的画面，脸上立刻绯红了一片。言寒铮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他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若想让我那样喂你，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呸！”

阮贞瞪了他一眼，接过碗一口气喝了，顿时被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嘴唇上忽然触到一片柔软，她想躲，可身后就是桌子，只能被言寒铮圈在怀里。言寒铮将她嘴角的苦药舔了，又撬开她的唇瓣，将一粒松子糖渡到她口中。他的舌在她唇齿间辗转，话语模糊不清：“阮贞，我们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