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周骅那天去看人，两个人是一直尬聊到十点他才下楼骑着自行车溜达回去的。他回去的时候太晚了，跟在公司加班刚回来的哥碰上了。周晔看了眼精神抖擞的弟弟，心情不错的拍了下他肩膀，“怎么回来这么晚？去约会了？”
跟他预料里的一样，周骅耳朵一红，说了句不是就跑上楼了。周晔坐在楼下沙发上长出一口气，总算能休息一会儿了。结果刚出完气，手机就响了，他接上听了一会儿，脸色难看起来，“他自己惹的事自己收拾，关我屁事，你这是被枕头风吹得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吧？”
电话那边还在说，周晔听了两句就懒得听了，“要么你自己解决，要么我告诉我妈你找上我帮忙解决这件事的事儿，你们几个自个儿去搅和，你自己选。”
电话挂断了，周晔揉着眉头，整个人格外烦躁。周骅是在这时候下来的，他拿着平板，上面有很多书，都是关于沟通交流的，他让周晔帮他选几个他打算买下来好好研究。周晔看了他两眼，“你这潇洒不羁的人设不是挺好的，多少男的女的跟在你屁股后面转，怎么忽然想学这些了？”
他觉得有点稀奇，“以你这皮相，那些脑子里都是偶像剧的女孩，不是勾勾手指就到手了？还用费心思学这个？”
“我……”周骅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比起白天的高冷不羁多了几分沉默安静，他手指摩挲着平板电脑的边框，“我跟她私下相处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而且我好像总是会说让人不高兴的话，所以我想……学学。学学怎么跟人…交流。”
周晔脑子里一根线顿时绷紧了，他一个激灵坐端正，侧过身把腿架沙发上跟自己这个弟弟面对面坐着，“你为什么愿意为了她学习跟人交流？你是喜欢上她了？”
“不是。”
周骅下意识干净利落的否认，“不是，我不喜欢她。”
周晔松了口气，“那你为什么？”
周骅说：“我就是觉得她……就…相处起来没有那么难受，所以——”周晔打断、拆穿他：“你刚刚还说因为跟她在一起说话交流不通畅导致出现事故所以你才想学跟人怎么交流的。阿骅，跟我说实话。”
周晔看着他这个从小又当哥又当爹一样拉扯大的弟弟坐在沙发上，像是遇到了很难的想不通的题目一样浅浅的皱着眉，过了一会儿，像是想通了，呼出一口气语气严肃：“虽然有时候说话会尬聊，但是我觉得跟她待在一起我的壳子里面会特别高兴，所以我觉得跟她待在一起舒服。我想交这个朋友。”
周晔：“……行叭。”
他家猪想拱别人家白菜了，但偏偏他家这只傻猪自己还不知道，只想跟白菜做一对相亲相爱的菜猪。他问：“那你目前这个接人待物的态度，要变吗？”
周骅道：“不变。我已经习惯这个了。”
周晔：“那行，不过你给我看的这几本书都是纸上谈兵，没实用的，明天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几本实用的，你看行吗？”
周骅：“行，谢谢哥。”
周晔拍怕他肩膀，“行了，赶紧上去睡觉，太晚了这会儿。”
周骅跟周骅打了招呼就上楼去了。周晔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其实儿子——不，弟弟！其实弟弟有喜欢的人了是好事儿，喜欢的人会让他主动走出那个封闭自己的圈子，会帮他成长。即使这个人之后兴许会离开，但对于周骅来说，或许是一堂不错的课。周晔跟弟弟差了有十一岁，他妈生他的时候二十二，生周骅的时候三十三还差一点就能碰上高龄产妇的边儿。生完孩子之后，她刚被接回祖宅里头修养了没多长时间就有人把周道威在外面有人，而且已经有了一个五岁孩子的事儿捅到他妈跟前了。他妈年轻的时候就骄傲，发誓不跟圈子里其他人一样为了利益而结婚，她跟周家嫡公子恋爱了。她也大方，直接说是自己追的周道威，周家情况的确是比他们家好一些，但她相信自己嫁给了爱情。周老爷子特别喜欢她这个儿媳妇，性子合胃口，恨不得这就是自己亲女儿了。所以在他妈刚给周家生完第二个儿子后得到消息情绪起伏过大导致血崩的时候，他直接让人把周道威绑回来抽了一顿，再拉到抢救室外面守着。周道威那点愧疚被他爸的那些鞭子抽没了。周晔那时候十一岁，他小学跳过级，那时候已经在上初二了，他那个年纪正是叛逆期，老爷子怕他知道家里的事儿之后再闹出事儿添乱，正好也是暑假，就把人送去国外玩儿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基本已经尘埃落定了。周道威在他妈的病房里守了三天，成功把他妈气昏迷了一次，醒来之后她啥也不管了，离婚，谁劝也不听，两个孩子她带大的，小的交给周家养——她实在没心力再辛辛苦苦去养大一个孩子了。周道威那时候也硬气，梗着脖子同意了。周晔他妈出院第一天，两人去民政局办了离婚。周家给她的什么东西她都没要，老爷子心里愧疚，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股份分了两半，一半给大孙子，一半给刚出世的小孙子。他妈没拒绝，不过他们文家就她一个独生女儿，将来孩子长大了肯定要继承文家的，所以她让老爷子把股份全放到小儿子那里了。大儿子继承文家。确认好之后她二话不说就出国，截住当时还没来得及回去的大儿子，带着儿子在国外定居了。周晔二十岁的时候回国，他母亲有了新的家庭幸福美满，他也该是时候回来的。回来之后周道威做了不少恶心人的事儿，他妈为此跟周道威联系上了，联系上就说，周道威经过多年发酵，对自己这个原配心里生了点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情绪，反正就是挺怕她说的。于是渐渐安分不找事儿了。在深山里跟老伙伴颐养天年的老爷子给自己大孙子的胜利发来贺电，并且让他入住了住宅。周晔是在那时候看到周骅的，一个安静到怪异的人。虽说打从对方一生下来他就没见过对方，但最起码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周骅着样子一看就不对劲儿，周晔能不查吗？他把老宅里头的监控记录从库房里扒出来，那时候真的是年轻有冲劲儿也带着一股子年轻人特有的心善，他快进着跳着把那些记录看了。保姆的疏忽跟轻视最后甚至是懒得照顾，只有在周道威偶尔回祖宅的时候才会尽心尽力。周道威的疏忽跟无视，老爷子的遗忘，一切的一切都造成了现在这个周骅。周晔年轻气盛也有年轻气盛的好处，他当时第一反应是把多年来对周骅越来越轻视疏忽甚至偶尔以周骅取乐的保姆告上法庭，索赔了一个天价，成功让对方痛哭流涕的在那儿忏悔。但周晔没空代替周骅原谅她，他发现他这个弟弟已经被学校里劝退半学期了。事发是因为保姆的儿子在学校里偷了钱，被失主快找出来的时候病急乱投医，污蔑到周骅身上了，那个丢了钱的男孩正好看周骅不顺眼，就跟着一口咬定了，也不嚷嚷着看监控什么的了。学校里的校长跟老师都得罪不起一直给学校开资进行投资的人，所以在对方的明示暗示下很抱歉的给周骅办了休学。这事儿是保姆儿子惹出来的，保姆不敢跟周道威提，就一直瞒着周骅已经半个学期都待在家里的事儿。周晔想不出世上怎么会有保姆一家这么恶心的人，他试图跟周骅进行交流，但完全没用，最后带着周骅去国外，他继父给请了十分厉害的儿童心理专家，经过四年调养周骅情况慢慢变好。儿童心理专家建议周骅这个阶段可以回到国内跟同龄人多接触，这样恢复起来会更快点。周骅脑子很不错，在几个教师的轮番轰炸下，跟上进度，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到初中水平了。但他跟人接触还是木木的，周晔怕他被孤立，就问了周骅主治大夫的意见，对方建议他如果周骅实在压着自己的情绪不表现出来，那就给做个人设。让对方在“人设”这个安全区里活动。人设可以是乖巧可爱，善良爱护动物，也可以是活泼阳光，桀骜不驯高冷之类的。周晔拿着好几个人设，跟周骅商量了两天之后，定下来了。痞气潇洒对兄弟仗义对女孩绅士礼貌，喜欢打篮球，不喜欢送人礼物，不喜欢说废话，喜欢聪明人，不怎么喜欢整天嘴炮吹牛的人……一中的初一来了一个插班生，来的第一天就成了校草。对方空闲了喜欢打篮球，虽然一开始打的很糟糕，但校草长的好看，所以这些都可以原谅。校草打篮球的时候笑起来虽然有点僵硬但是还是好帅，校草好像有洁癖，虽然跟男孩子凑一块儿，但是不喜欢跟他们接触。校草腿好长，校草真高……周晔很快就发现这个弟弟只有在做某些事的时候会按照人设走，其他时候不是高冷的不说话，就是沉默的远离人群。但医生说这是个好现象，代表对方开始表现出自己属于自我的情绪了。越往后，表现的会越明显。果然，初一一年，周骅越来越适应，笑起来不再僵硬，反而阳光帅气，打篮球打的越来越好，还跟他们邻居童家那小孩儿对上了。有了自己的朋友圈，虽然很淡很淡。会喜欢喝和吃某样东西，不再跟几年前一样来者不拒，什么都吃。有时候周晔都觉得自己弟弟就是这样，阳光帅气，有点骚，平时带点偶像包袱，会和同学说笑，虽然性格吊儿郎当有点痞，但对女孩子很绅士温柔，对同学朋友稳重有担当。不过今天看来——到底是不一样的。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弟弟总算要开始长大，试着走出舒适圈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