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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记忆植入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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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句关于别人的话。薇薇安拖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我舅舅说我是南方人,可是我不信,因为我的性格一点都没有中国南方姑娘的温婉,倒是有些北方女孩的味道,但我舅舅不会骗我,所以我应该是中国南方某个城市出生的女孩吧。”

朔风止水不解的说:“你不知道你的家乡?”

薇薇安缓缓低下头,声音有些落寞的说:“我的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了车祸,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舅舅把我带到美国,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也许我是一个注定带来悲剧的人,我的舅舅也在我八岁那一年失踪,时至今日,生死不明!”

朔风止水心头一颤,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沉稳而又高傲的女警察会有着这样悲惨的身世,想要出言安慰,可又想到自己,不禁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叹道:“你当国际刑警,是为了查出你舅舅的下落?”

薇薇安点了点,解下左手手腕上的项链,握在手中,向朔风止水展示道:“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它一直陪着我,一直以来它是我唯一的朋友,它帮我催眠,哄我入睡,是我最信任的东西一样,可现在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我能信任你,就如我信任它一样。”

朔风止水点头说:“无论我是谁,都谢谢你能够给我信任,也谢谢你愿意帮我。”

薇薇安开心的笑了笑,眼眸一亮,好奇的问:“你看着我,除了我以外,你还信任过谁?”

朔风止水抬头看着她,答道:“我的老师,我的同学,还有千羽,还有很多人。”

薇薇安又问:“还有谁?”

朔风止水仔细的回忆着,看着薇薇安,缓缓皱起了眉头,“为什么是你?”

这时的会议室里,通明的灯火也不能驱散充斥其中的奇怪氛围,薇薇安依旧坐在会议桌旁,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身边椅子上的朔风止水,而朔风止水,却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眉头深皱。薇薇安也渐渐皱眉,轻轻问道:“我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从云端落下,将阳光也带了下来,让人异常舒服。朔风止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自己意识的空间里,对自己已经被催眠毫无察觉,他仍然坐在会议室,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只是那个人,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哪里还是薇薇安?这个女人黑色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褐色瞳孔,挺拔的鼻梁,她应该是亚洲人和欧洲人的混血儿,有着独特的美丽。而这个人,似乎比所有人都值得朔风止水去信赖,他似乎忘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本该是薇薇安,他语气复杂万分的叫出了她的名字“凯莎。”

薇薇安闻言一愣,深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朝着她期待的另外一面走去,她不希望朔风止水是黑皇帝,那样会让本来就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她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先生,欢迎您回来!”

朔风止水凝视凯莎,身子不自觉的靠紧椅背,心潮起伏。欢迎您回来!他已经是第二次听见凯莎说出这句话来,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不至于困死在自己的脑海中,“薇薇安,这是否证明我确实是黑皇帝?”

端坐在他面前的凯莎身子明显轻微一颤,膛目结舌的说道:“朋友,你在自己的梦中是否一直都这样清醒?”

朔风止水略微思索,摇头道:“我希望我不那么清醒,那样至少梦中的我,会很轻松。”

凯莎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那个位置上,薇薇安正笑盈盈的盯着朔风止水,无可奈何的说:“朋友,我想帮你,但如你所见,我并不能真正将你催眠,这无关信任,仅仅是你太过清醒。”

朔风止水略显失望,薇薇安的催眠术已经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施展于他,尽管如此,仍不能达到满意的效果,不免有些无奈,叹息一声苦笑道:“但我看见了凯莎,这是否代表着我记忆中有她?”

薇薇安摇头说道:“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一个愿意为你去死的女人,难免会令你印象深刻。”

朔风止水突然皱眉,若有所思。薇薇安侧目看着他,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好奇的意味,“朋友,我尽心尽力帮你,你不能瞒我的。”

朔风止水犹豫了片刻,皱眉说道:“她可以是任何人,但她不能是我的妻子?”

“为什么?”

薇薇安能看见他眼中的惊惶不安,尚是第一次在朔风止水的身上体会到这种情绪。朔风止水低着头,一言不发。“为什么?”

这一声却不是薇薇安问出,会议室门口,已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她神色憔悴,风衣和衬衫的血迹清晰可见,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朔风止水,等待着答案。朔风止水抬头看向凯莎,他张口想要回答,又生生止住,薇薇安能感觉到此时他心中的纠结,不免好奇道:“因为她是撒旦的红皇后么?”

朔风止水咬了咬牙,神情复杂,他知道有一种情愫已经在心头慢慢涌上来,那是害怕,是恐惧。他很害怕凯莎是他的妻子,并不是因为凯莎的身份,他犹豫片刻后道:“我已经结婚了,我清楚的记得,这无关我是谁,但我爱着她,我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薇薇安讶道:“她是谁?”

朔风止水道:“我老师的女儿,她叫千羽。”

凯莎身子一晃,倚在门上,脸色煞白,她是悲伤的。有鲜血自她左手指尖滴落。薇薇安和朔风止水同时起身,想去拉那个本该高高在上的红皇后过来坐下,可凯莎却突然转身走出了会议室。朔风止水几乎是本能反应,抬腿就想跟着追上去,可他还未踏出第一步就迷惘了起来,求助般的看着薇薇安,手足无措道:“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追上去。”

他面对过无数难题,似乎都没有眼前这一道困难。作为朔风止水,他觉得自己是不应该追的,他不应该让这个本该站在天上的女人将希望浪费在他的身上。可万一他是黑皇帝呢?为何这具完全具备黑皇帝特征的身体,脑子里偏偏全是朔风止水的记忆?甚至连日夜思念的爱人,也是朔风止水的妻子...薇薇安正色说道:“你开枪把她打伤的,所有事情全部抛开,你也该追上去的。”

朔风止水仿佛找到了真理般的借口,飞也似的追了出去。薇薇安神色古怪的看着会议室的门口,叹道:“朋友,在这一件事情上,你糊涂得令我惊讶!”

她紧跟着走出会议室。跟在朔风止水的身后,不知走了多久,朔风止水疑惑的问道:“我不记得安全屋的走廊有那么长。”

薇薇安轻轻的说:“长一点不好吗?至少在走出去之前,你能想清楚在走廊尽头,应该是什么地方,也许是你期望的,或者畏惧的。”

朔风止水楞楞的说:“我期望什么?”

薇薇安依旧轻轻的问:“你期望什么?”

朔风止水似乎看见了尽头,因为那里有光,并不耀眼却温暖着人心的光芒,令他放下防备,令他忘却深处何处。“你看见了什么?”

会议室,薇薇安缓缓起身,皱眉凝视着双目紧闭神色平静的朔风止水,她通过一层又一层的引导,终于令这个无时无刻不将自己包裹在厚厚铠甲中的男人引入心中深层的幻梦之中。她很想亲眼看看,那是个怎样的环境,是否如天国般美丽祥和,令身处地狱之中多年的人也能绽放出昙花般的笑容。朔风止水微笑着说:“家!”

薇薇安接着用令人舒适的语气问道:“那里有什么?”

朔风止水依旧淡淡微笑,“千羽...我很想你...”他走出深邃幽暗的长廊,尽头处是一栋显得有些古老的三层洋房,这是中国南方80年代的独特产物,开满木兰花的小花园,老气横秋的藤椅,那个坐在花园里看书的长发女子,以及初春温暖的阳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他不知不觉的走进花园,那个女子见他走进来,微笑以迎,“哥,你回来啦。”

朔风止水也笑着,被那个女孩拉到身旁坐下,他想说些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也就索性不想了,这一刻的宁静,仿佛隔世的重逢。女孩说:“哥,我想做医生,可是爸爸让我学古典文学,你帮我说说好么?”

朔风止水抬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她侧身避开,笑嘻嘻的说:“痒。”

朔风止水笑着说:“你可以一边念医学院,一边学习古典文学的。”

女孩想了想,点头说:“倒也不是不可以,我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把两个学位都拿到手。”

薇薇安一颗心直往下掉,她知道朔风止水现在身处的环境,一定是最令他感到安全的地方,可是这却令这场煞费苦心的催眠变得毫无意义,她犹豫着是否要给予引导,但又不忍心打断,朔风止水脸上这一刻的幸福表情,该是这三年来的唯一一次吧。她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先生,您忘了我了么?”

忘了我了么?朔风止水只觉得男子嗡的一声,抬头看去时,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身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她看着朔风止水,看着这宁静祥和的一切。朔风止水忙回头看向千羽,她笑着与他对视。又回头看向凯莎,她目中含泪。“我是谁?”

这个问题突然从他仅仅安宁了片刻的心中涌出来,令他心乱如麻,冷汗如雨。凯莎突然转身走出院子,一句话也没有说,背影显得那么落寞。薇薇安能明显感觉到,朔风止水几乎就要从椅子上弹起来,暗道不好,忙按着他的肩膀说:“先生,你先冷静,我没有走,你看,我依然在你的面前。”

这是凯莎的语气,她希望能反应到朔风止水的梦境中,起码先令他安静下来。如果这起不到作用,她就必须立刻结束这一场精心策划的催眠,因为再进行下去,她也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朔风止水猛地抬起右手,分毫不差的掐住她的脖子,声音阴冷如从地狱深渊传来,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是谁?”

薇薇安先努力让自己冷静,想要挣脱朔风止水的手,不料无论如何也不能办到,她从没想过朔风止水有着这样惊人的力气,几乎令她窒息。朔风止水依旧阴测测的问道:“你是谁?”

薇薇安不知道朔风止水此时是否已经追着凯莎出去,又走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境,但她知道,一定是可怕的,而他在梦中掐住的人,应该不是凯莎,这令她欣喜,因为这是他催眠的目的,她双手用力掰着脖子上的手,令她不至于窒息,极度平静的说:“我是谁?”

朔风止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片刻后又问道:“你是谁!”

这次的声音显得愤怒,那是将要爆发的前兆。薇薇安额角不自觉的渗出冷汗,她意识到朔风止水已经听不到她说话了,这表明这场催眠产生的梦境里,她已经没有了任何主导权,这是可怕的,通过她的判断,她能够确定,朔风止水拥有足够的力量扭断她的脖子。薇薇安咬着牙道:“朋友,无论你看见什么,你得醒过来。”

朔风止水仿若未闻,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手中掐着的人是薇薇安,他掐着的,是一个穿着华贵礼服,带着黑色圆顶礼帽的男人,而他的脸,完全隐藏在一张白色的头套下。头套上画着嘴,那是一根很长的横线,又很随意的竖着添了几笔。他的眼睛也是画的,左边一个叉,右边一个圈。“告诉我,你是谁?不然我会杀了你!”

朔风止水怒容满面,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愤怒从何而来。四周早已经不是洋房花园,变成一片大海,海上漂浮的尽是沉船浮尸,血染天穹。“呵呵呵...”那人在笑。“杀我?”

他轻松自在的开着玩笑,“那你得努力了。”

他面具上的表情突生变化,嘴变成了弯弯一撇,眼睛变成两个圆点,这是很平常的一笔一划,组成一个很平常的笑脸。朔风止水手上力气越来越大。薇薇安几乎快要说不出话,她是个出色的医生,能清楚的判断出自己最多还能坚持两分钟。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脱氧令她头晕目眩,做不出更多判断。朔风止水极目看着海面,这里他很熟悉,如果要说差别,不过水上水下的差别罢了,“你是凶手么?”

他既在问自己,也在问面具之下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的期望眼前的这个人是凶手啊,在绝望之中久居,仇恨也将变成光明。面具人毫无畏惧一般,笑着说道:“这是哪儿?”

朔风止水道:“大西洋。”

面具人接着道:“你该在这里么?”

朔风止水一愣,是啊,不应该的,片刻前的温馨家园,此刻的人间地狱,是没有道理的,他突然意识到薇薇安根本没有解除催眠,反而将他引导到了更深层的催眠中,一切皆是虚幻,他慢慢松手,冷静了下来说道:“我不记得见过你。”

面具人面具上的表情再起变化,这次嘴变成了一根两头向下弯曲的弧线,由笑脸变成了不满的表情,他说道:“我们见过。”

朔风止水努力回忆着,依旧一无所获,“我不记得你。”

面具人又恢复了最初的表情,意味深长的道:“你的记忆,我给你的。”

朔风止水如遭雷击,在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现在,他便理会到这意味着什么,想要追问,可面具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睁开眼,薇薇安那张几乎快要充血的脸立刻映入眼帘,而他的手,依旧掐着薇薇安,这着实令他吓得不轻,忙松开手关切问道:“你怎样?”

薇薇安瘫坐在椅子上,用力的呼吸着空气,第一次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调整了许久才沙哑的说道:“朋友,我再不说我是个出色的心理学家。”

朔风止水凝重道:“不,你是!朋友,也许我的记忆...是别人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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