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就好。”

顾渊扫清石块上浅浅铺着的一层雪，然后扶着沈娇娇坐在上面。然后才把身上的背篓解下递给她。轻声交代，声音宛如溪涧流水，清冷好听。“娘子，你累就在这里歇歇脚，别走远，再往前就是深山，我去看看早上布的陷阱里有没有猎物。”

“现在冬日大家伙并不少，饿极了也会冲出来觅食，我就在前面不远，有危险就大声喊我。”

“记住了，自己小心点。”

沈娇娇呆呆地看着他，感觉心里暖烘烘的，熨贴得很。这个男人几天接触下来，话多了一点，人也没那么冷了。虽然不周到，现在看着，还是有一如既往的体贴。见顾渊就要走，沈娇娇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话一出口就变成了，“相公，李翠花家里的事你听说了吗？”

男人眸色未变，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沈娇娇有几分尴尬，摸了摸鼻子。见男人久久不说话，才讪讪地道：“听说可惨了，两个儿子的双腿都断了，浑身上下全是血。也不知道接不接得回来，就算接上了，下半辈子也只能是个跛子了，怪可怜的。”

李翠花一家落得这个下场，她一点都不同情。只是早上听说之后，有点好奇，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顾渊的手笔。其实她也没想好，若问到答案会怎么样。是离开还是……留下？沈娇娇偷偷瞟了他一眼。“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不妨直说。”

男人盯紧她的眸，随后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强势抬起她圆润的下巴，脸上似笑非笑，“嗯？娘子，你怀疑是我做的？”

沈娇娇睫毛轻颤，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敢去看眼前放大的俊脸。她支支吾吾地，声音小如蚊蚋，“我没有。”

没有才怪。这前后脚的事，况且昨日看他的意思，那一两银子不就是送出去的医药费吗？不然怎么解释，为什么会这么凑巧！顾渊拍拍她圆圆的脸，感觉软软的蓬蓬的，垂眸仔细端详了半会。才声音幽幽地道：“娘子，说话要讲证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脸竟然白嫩了一点？满脸的斑点也淡下去一些。沈娇娇从他话中听出了一丝委屈，微抿着口唇，难道真的不是他？她腰往后一仰，头往后退去，顾渊顺势松开钳制她的两指，后退半步。“不是你就不是你嘛，相公，我就随口一说，你随耳一听就过了。”

沈娇娇指着小溪旁边的芹菜地，笑得明媚，“相公，我去那里割野菜。”

野菜一茬一茬的，嫩嫩的，味道浓郁。挖到就是赚到。“嗯。”

顾渊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停住步伐，“不是我。”

沈娇娇抬眸看了他一眼，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深山尽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心里有隐秘的欢喜一闪而过。他这是向她解释吗？……小溪并不小，大概有十米宽。长度不可估，似是嵌在天地间的一条纽带。沈娇娇割了一小把野芹菜，便停下手。野芹菜虽香，但吃多了也会腻，再说了，也得给别人留一点不是。她站在岸边，冬天的小溪是那么清澈见底。风静时，湖面宛如明镜，平稳而光滑。倒映出蓝天白云，绿树红花，水里面有快活的小鱼在游来游去。当风起时，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像是被吹皱的绸缎。波光粼粼的，映着暖阳，熠熠生辉。好似满湖碎金尽可捞。沈娇娇看呆了，惊叹于大自然壮丽的景色，弯腰掬了一捧水，浇在脸上，竟然暖暖的，很是舒服。下一瞬。沈娇娇一屁股坐在地上，去脱自己的鞋袜。顾渊嘴角始终勾着一抹弧度，可以看出他心情颇好。几个陷阱里都没有猎物，下山的路上倒叫他猎到一只落单的黑山羊。黑山羊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膻味极小，滋补作用极强。羊皮和羊毛更是好东西，用来做衣服最暖和不过。别看它个头小小的，体重可不轻。可单卖，可整卖，浑身都是宝。况且出肉率高，向来都是各大酒楼最喜爱的野味之一。等到了小溪边，顾渊眼底流过满满的诧异,头上差点冒出三条黑线。这个女人在干什么？胖胖的身躯挤成胖胖的一团，哼哧哼哧地使着劲，一动一动的。她到底知不知道冬天地上冷寒可入骨？连他来了都不知道，若是来个饿疯了要吃人的大家伙，她如何是好？顾渊心底升起淡淡的愤怒，眸光不离地上某个瞎使劲的女人。他背着弓箭，扛着羊，站得笔直坚挺。沈娇娇这真是被这身肥肉给折麽到没脾气！她不过就是想弯腰脱个鞋子，下水捞几条小鱼回去煮个汤暖暖身子嘛，结果折腾半天，鞋子没摸到不说，自己倒把自己累得够呛。厚厚的脂肪层堆积在胸前，根本屈不了身，别说脱鞋子了，怕是穿裤子都艰难。沈娇娇握着拳头，双腿发泄似的在地上乱踹着，嘴里“啊啊啊”乱叫。顾渊看得额角直跳，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沈娇娇，你在做什么？”

哈？顾渊来了？沈娇娇有些尴尬，要不要这么巧，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而她丝毫没注意到，顾渊叫得是她的名字。她僵硬地扭过头，看到他扛着一头黑山羊回来，眼睛忽地亮了。心里头大为震惊，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对无能愤怒的发泄。“哇！相公，你好厉害呀，居然猎到了黑山羊。”

她松开掐着游泳圈的双手，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倾身凑过去，“相公，居然还是活的，它逃跑的时候被你射到的？”

黑山羊全身纯黑光亮，无杂毛，皮呈青缎色，后腿上插着一只箭矢。沈娇娇看着它手手脚脚全被绑起来，鼻子喷着粗气“咩咩咩”叫，觉得有点好笑。可怜见地。“娘子，你，刚刚坐在地上干什么？”

顾渊不理会她的惊呼，盯着她沾上了泥土的裤腿，俊逸的眉一拧，不打算就此揭过这个话题。语气冷淡，责问道：“你不知道这山上有野兽吗？还是你也想被大虫叼走？”

声音严厉，似有恼怒，却难掩关心和后怕。沈娇娇冲他微微一笑，安抚道，“相公，我这不是没事嘛，别怕啦。”

男人薄唇抿得更紧了，似乎毫无血色。如果她有点什么差池，那家里怎么办？孩子还这么小，哭喊着要娘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