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知道你是个闷葫芦，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一点长进都没有！”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她心里明白云绛的特别——原本怎么也想不通黎少川放着她这样的大美女不要，居然整天屁颠屁颠去追这样一个毫无特色的闷葫芦，却在接触云绛之后，彻底改观！与其说是闷，不如说她内心有自己的世界，只是她的价值观，和别人有些不同而已——在这个人人追求自由的时代，她却循规蹈矩，按照母亲的要求做起了乖乖女。而当你以为她只是乖乖女的时候，她又选择了喜欢的专业，坚持了热爱的梦想，甚至拥有了令人艳羡的爱情，获得了绝大多数人想要的自由。说到底，她是羡慕云绛的。不像她，看似自由洒脱，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主。“是么？”
云绛勾了勾唇角，笑容略显凄楚，“可能是没有长进吧……”不光是没有长进，似乎还退步了——毕竟她以前只是不喜欢在人前张扬，然而现在，却连站在人前，接受众人的眼光都做不到了。不过，就算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留在那里跟黎少川大吵一架。她或许天生就学不来阮清欢的洒脱，那种随时随地可以冲上去跟人大战三百回合的斗志昂扬，她是没有的。从小到大，她好像都没有跟人吵过架，这是母亲教她的礼仪，也是母亲给她留下阴影——记忆里的母亲，一直是刻板严肃、端庄方正的，但似乎再往前追溯一点，也还是有和风细雨的温柔时刻。相册里，甚至还能看到母亲小鸟依人、依偎在父亲身旁，满脸小女儿娇羞的样子。故事的转折似乎发生在那年夏天，具体那年不记得了，只记得女人的谩骂和男人的怒吼交织成一片——她从未见过母亲那般歇斯底里的模样，披头散发、双目赤红，仿佛奇闻怪谈里会吃人的妖怪。父亲当然也是不遑多让。书本、茶杯、花瓶……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全部成了发泄的器具，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年幼弱小的她哭着喊着想要上前去阻止，却被飞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误伤，然而两个已经走火入魔的人已经没有心思注意她了。从那以后，她就十分厌恶吵架，那种把理智收起来，把自己交给魔鬼的样子，像是退化到史前文明。除了彰显自己的懦弱和无能，什么问题也不能解决。有什么事，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解决的？哪怕是要退婚，她也要体体面面的把这门婚事给退了。尽管上辈子黎少川出轨了，这辈子她也不能再继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可是黎少川曾经对她的好都是真的，现在的他也没有原则性错误，所以，就算是要结束，也不该是歇斯底里的争吵和羞辱。上辈子她没能及时止损——这辈子，她想给他们留一个，不那么难堪的结局。也算不辜负十年相识一场。——云绛在家休息了几天，等身体恢复之后，主动联系了黎少川——“阿绛，你……”见他欲言又止，云绛好脾气地停顿了几秒，等他说完。通过无线电波，男人吞吞吐吐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你今天主动联系我，是已经，想好了吗？”
云绛抿了抿唇，嗓音清晰，语调平缓，“嗯，已经想好了，所以想约你出来见一面，你下午有时间吗？”
女人的声音透过电话钻进他的耳朵，语气似乎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然而黎少川眼神微凝，迟疑了一秒方才开口，“有时间，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那我们……老地方见？”
“嗯，下午见。”
云绛只愣神了一秒就答应了，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这没什么不好。看了眼手机时间，才上午十点，离下午还有一段时间。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拎着包出门了。半个小时后。她坐在一家私人订制造型工作室里。唇红齿白、长相精致的托尼老师热情地招待了她，给她推荐，“云小姐，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轻熟风，这几款造型都不错，符合你个人气质的同时，又能增添几分成熟女性的优雅知性。”
云绛一眼扫过去那些图片，的确都还可以，只是……葱白的手指挑起一缕自己的头发，乌黑柔顺，可见是经过多年精心保养的。她突然就有些不舍了，“能不能不要烫染？不需要多大改变，只要看起来有一点不同就好了。”
“懂了！放心吧！”
托尼老师自信跟她比了个“ok”。云绛自然是放心的，毕竟这是阮清欢推荐的店，能服务明星艺人的，当然也能服务好她们普通人。然而，当她看着托尼老师一剪刀下去，头发直接短了一半，云绛呼吸一窒，心跳也跟着慢了半拍。偏偏那个托尼还在镜子里笑着问她，“云小姐觉得这个长度合适吗？”
云绛，“……”你看我的表情是觉得合适的样子吗？那个托尼却似乎看不懂她的眼神，自顾自地又是一剪刀下去，嘴里还解释着，“云小姐的五官比较适合淡妆，黑色头发太长的话，会显得有点沉闷，剪短的话，会把五官露出来，也更加随性自然。”
“……”随不随性她不知道，反正这个托尼是挺随便的。望着那散落一地的头发，云绛的胸口传来一阵钝痛，那可是她保留了十几年的头发，就这么没了……然而一个小时后，云绛看着镜子里那个焕然一新的自己，反手就给了那个托尼一个五星好评。明明只是头发剪短了一点，但是却让她的五官露出来了，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更成熟、更自信了一点。果然，不去改变的话，永远也发现不了那个更好的自己。云绛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堆还没来的及清理的头发上，已经感觉不到心痛了，满心都是拥有新发型之后的轻松和愉悦。或许黎少川就像这头发，虽然十几年了，突然剪断总会有些不舍，但是与其带着上辈子的有色眼镜，去看待他身边的每个人，做的每一件事……与其让他们被怀疑和猜忌包围，去腐蚀曾经的美好，不如让这段感情，停在一个还算美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