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片刻不曾停歇，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竞赛。小白看看表19:07，距离预计的洪峰到达时间，还有四个半小时。他一把拉过王宝山，在他耳边大声喊道，“赶紧通知村里的人，做好紧急转移的准备，周边的村子都要做准备。”

“只带人走，牲畜财产什么的也不带，所有屋子门窗全部要打开，便于洪水通过，动作要快……”“白县长，这，还没有接到上级命令啊，”王宝山迟疑道，“转群众移涉及面太广，要谨慎。”

“先做准备，接到通知马上行动，水位上涨太快，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小白大声说道。原先的警戒水位线早就没了影子，身边湍急的高粱河像一匹脱缰狂奔的野马，已经失控。“喂，锦亭，你在现场，莲花乡那边现在怎么样？”

县委书记刘明山的电话第一时间打了过来。“刘书记，目前我们在死守大堤，水位超历史最高水位线0.17米，还在继续快速上涨，预计洪峰到达时将超限0.28米。”

“能守住么？”

刘明山直接问结论。“水利专家给的意见是莲花乡大堤没有经受过这么大的考验，历史最高水位31.21米，极限水位是31.51米，到达极限水位决堤的可能性将达到70%。”

小白说道。“我建议，现在紧急疏散人民群众，以防万一。”

“你说现在疏散？”

刘明山沉吟了一下，“你等下，市委张书记和你通话。”

“喂，小白同志，我是张正德，你说现在疏散群众的依据是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小白知道这是武先市市委书记张正德，他曾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与其有过一次交流。“张书记，莲花乡正好是地势落差所在，水文条件复杂，水量极大，按照预估洪峰水位将逼近望儿山水库的极限水位。水库修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流量，调蓄能力已经十分有限。而且莲花乡河段地势有落差，河岸曲折，河道行洪能力差，综合起来防汛压力极大。现在水位上涨很快，而且暴雨还在下，现在不疏散我怕时间来不及。”

“目前疏散莲花乡和高粱河分洪区，涉及三个乡镇25个行政村，6万多群众。”

小白说道。”

小白虽然从省水利厅出来了，但这些底细还没忘光。“好，我们会尽快研究决定，”张正德说道，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在一线做好应急工作，注意安全。”

“还有张书记，”小白趁对方没有挂断电话前，赶紧补充道，“高粱河段最险的就是莲花乡向阳村段，从望儿山水库下来我们首当其从，大堤现在多处管涌，我们亟需支援。”

“好的，军分区已经下了动员令，官兵们正在赶往三个乡镇。”

湍急的高粱河河水已经慢慢浸过沙袋，而暴雨还没有一丝停止的迹象。小白从身边拎起一个沙袋，转身冲上了大堤。晚上19:40分，端县的电视台、广播全部中断了正常节目的播放，开始滚动播放《防汛应急转移令》，手机DX、VX以及正府各大信息平台都发布了通知：莲花乡、高粱河乡、祖庙镇辖区25个行政村，以及上河庄乡波及的3个行政村6.5万人民群众紧急转移。要求人们只带换洗的衣物和一天的口粮，紧急转移到对口安置地区。转移令刚发布，刘明山就给全县副科级以上干部开了紧急会议，所有人不得缺席。所有涉及乡镇的干部全部下到基层组织群众转移安置，要保证不留下一人，不伤亡一人。晚上20:35分，小白收到了省水利专家的结论，依据上游望儿山水文站的洪峰流量数据显示，今晚第一次洪峰，每秒水流量3.3万立方米，将超极限水位0.23米，端县已经40多年没有这么大的洪峰经过了。而此时另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激增的水量使得望儿山水库已经蓄满，而水位还在涨，直逼水库的设计极限，水库需要泄洪，不然就有溃坝的危险。望儿山水库是大荒江分洪区上游重要的调蓄水库，也是支流高粱河上的最主要的水利设施，现在泄洪，如此巨大的水量将直冲进高粱河，两岸堤防不堪设想。小白的电话赶紧打给望儿山水电站的总工程师温松华，这是他在省水利厅时的老相识，也是一名资深的水利工作者。“温工，现在是什么决定？望儿山水库不能泄洪啊，巨量水流冲入高粱河，几个乡镇的大堤必然决口，洪水一路向东而去武先市也难以幸免，而且现在下游群众还在疏散转移……”小白焦急的说道。电话那边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人隔着听筒都觉得晕眩，那是数万立方米水流发出的巨大咆哮。温松华嘶吼着喊道，“小白啊，我现在就在水库的坝底监测，现在整个大坝都在震动，随时可能垮塌，必须紧急泄洪。”

“温工，开闸泄去一部分水再关上，维持水库极限水位，反复开关，当年98年抗洪就这么做过，可以保证大坝安全。我们下游拼死顶一下还能顶得住，要是直接泄下来，下游就全完了。”

“省里还在研究，我们争取一下，但是望儿山水库是个老水库，不确定能不能完成这种极限操作。我不能拿大坝的安全去赌博。”

温松华声嘶力竭的喊道，但是那声音中有一种斩钉截铁的语调。小白焦急的关注着水位变化，此时的大堤上已经垒砌了高高的沙袋，河水拍在沙袋，发出巨大的声响。小麦在跟自己的师傅江达峰打电话，“小麦，照片我们接收到了，这是非常珍贵的第一手现场资料，我们马上安排编辑、排版、审核、印刷。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切记保护好自己。”

“嗯，水位还在涨，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小白看看身边的人们，有的突击队员从下午就在大堤上忙碌，连续高强度的劳动已经让许多人体力透支。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个男人背着沙袋的身子一歪，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毫无意识的一头栽进河里。幸好身边的人奋力一捞，把他拉上来。小麦奔过去，“散开，别围着，大家保持空气流通。”

然后蹲在那人身边，伸手摸了摸颈动脉，还好脉搏还在。她用学过的急救方法，心肺复苏加人工呼吸进行急救。“一二三四五……吹气……”小麦在心中默念着，“醒过来，别有事啊……”反复多轮后，那人终于恢复了自主呼吸，慢慢醒转，众人扶着下堤去休息恢复。小麦拉住小白喊道，“白老师，这样不行，有的人已经在水里泡了五六个小时了……疲劳战术谁都顶不住……到时候人都垮了。”

声音湮没在风雨中，雨水劈头盖脸的砸在人们身上。小白无奈的摇摇头，“现在……能动的人都在大堤上了，没有人换了……”“支援的部队被道路塌方阻在了外面，只能翻越望儿山，直升机因为暴雨也飞不进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我已经让大家轮流休息，但是……”正说话间，忽然小白的电话急促响起，张正德劈头就问，“莲花乡大堤现在怎么样？你们到底能不能顶得住？”

小白背过身去，用身体挡住风声，简单说了情况，表示并不乐观。“张书记，我看过了数据，也问了水利厅的专家，这次洪峰是短时强降雨造成的，来势凶猛但没有后续水量，只要扛过第一波的极限洪峰，后面的问题就不严重，而且由于没有后继水量，超限水位维持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嗯，你的分析和国务院专家组的观点基本一致，省里已经同意了关于望儿山水库主动干预调蓄的方案。现在水库已经开始分段式泄洪，利用闸门的间歇性开关主动调节洪峰，保持水库在极限水位，尽最大程度减轻下游的压力。第一波预计会在半个小时后到达，一定组织好现场抢险，确保大堤安全。一旦决口，我们的所有预想都将白费，你们身后的乡镇和武先市也将成为一片泽国。”

“明白，张书记放心，生死牌已经插在了大堤上，人在堤在。”

小白下定了决心保证道。小白密切关注着高粱河的情况，水位急剧上涨着。所有休息的人都已经重新上堤。31.31米……31.43米……31.51米……水位已经突破了极限水位并在继续上涨……“白县长，大堤内侧多处发生管涌，要顶不住了……”有人高喊道。洪水已漫过堤岸，如同出笼的怪兽，想要摆脱对自己最后的束缚，大堤仿佛随时可能垮塌，情况刻不容缓。“所有突击队员，跟我下水！”

小白早已红了眼睛，纵身一跃，跳入湍急的河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