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夹杂着泥土的芬芳照射在土地庙门前的杂草上，几只鸟蹲在树上不停的吵着。李钦杨从睡梦中醒过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看看趴在身边的杨乐乐和浑身的酸疼又提醒了他这并不是梦。李钦杨揉着酸疼的手臂想站起来，杨乐乐猛的睁开眼盯着李钦杨，四目相对一时间李钦杨和杨乐乐同时笑了起来。“你的眼睛疼不疼？”

杨乐乐想伸手去摸李钦杨眼角的伤疤被李钦杨挡住。“不疼了！”

李钦杨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捡起地上的红布拿在手里看了看。“你不好好披着就被风吹下来了！”

李钦杨自言自语的爬上贡桌再次把红布披到土地身上。“你笑什么？”

李钦杨站在桌子上看见杨乐乐靠着门框笑的很灿烂。“你总是和不会说话的土地公公说话，他又不会回答你。”

杨乐乐那一口细牙笑起来着实好看。“哈哈哈，我就当他会说话啊！”

李钦杨笑着跳下桌子，他发现贡桌旁还剩下很多昨晚他带来的晚饭。“你留下的？”

李钦杨捡起冷饭走过去。“我怕你饿，所以留下一点给你。”

李钦杨心里有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这么多年谁也没这么对他说过。太阳缓慢的在天空爬行，两个娃娃找来柴火把剩下的冷饭捏成饭团烤了吃掉，这小小的土地庙一时间充满了两人的欢乐声。奶奶捡了一把碎柴添到火堆里，碎柴燃烧的声音把赵国升从睡梦中叫醒，对面肖福健的厨房也传来了刷锅的声音。家里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水涨就倒进暖水壶里，你爹起来要喝水！我去寻寻李钦杨，可怜的娃娃！”

奶奶看了一眼满眼血丝的赵国升。“妈，一会他自己就回来了，不用去了，地滑。”

赵国升点着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娃娃一夜不回来，我急！”

奶奶放了两根粗一点的柴到火堆里。“他拿走的饭够他吃几天了，找他干什么！”

肖福健看见奶奶从厨房出来站在自家厨房门口使劲的拍打着蒸子。蒸子里剩下的饭掉落在地上，几只鸡看见立马摇着翅膀伸着头追过来。奶奶站在厨房门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着“造孽、造孽！”

转身又走进厨房。“妈，等下他自己就回来了！”

赵国升又狠狠吸了一口烟。“妈，你一天为他操什么心，李钦杨在大一点肯定就走了，养不熟的！”

赵国海提着胶鞋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火塘边哄着湿掉的袜子。“今天我要把玉米地里的草铲完，李钦杨回来让他去放牛！”

赵国海边说边翻着破洞的袜子。赵国升呆呆的看着弟弟手里翻搅的袜子冒着白烟，心里想着林晓红怎么还不起床。“妈，你去看看林晓红怎么还不起床！”

奶奶放下手里的水瓢不说话就走了出去。林晓红拿着扫帚打扫着房间，看到奶奶站在窗子边就对她笑笑，赵翼乐呵呵的开门出来，他似乎想起他爹昨天就回来了。奶奶领着赵翼回到火塘边，赵翼看见他爹高兴的使劲吸了吸鼻涕。看上去赵翼似乎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可是当赵国升叫他坐下的时候他又折头出去，傻傻的赵翼脑袋是模糊的，他会短暂的忘记也会永久的记住。“看着娃娃的份上我认了！”

林晓红走进厨房的时候赵国海正在穿鞋。赵国升好好的看着林晓红，林晓红的脸还肿着，扎起来却又散乱的头发遮住了额头。赵国升没有说话，他知道是自己错了，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时赵国海穿好鞋子站起来。“嫂子，没事了吧？”

“没事，还死不掉！”

林晓红侧开身子让赵国海出去。“你该做什么还是去做你的，等赵翼读初中我领着他去城里，单位分的房子你必须给我留着！”

林晓红态度很强硬，赵国升这次回来本打算和他的妻子商量把单位分给他们一室一厅的宿舍卖了回农村搞养殖的，现在听林晓红这么一说赵国升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奶奶听见两人很严肃的谈话就放下手中的活也走出厨房，爷爷披着衣服站在院子中央。“他爷，李钦杨还没回来！”

奶奶拿了个凳子给爷爷。“会回来的！”

奶奶看见爷爷的嘴皮抖得越来越快。“老了，老了！”

奶奶转身去收拾房间。李钦杨看着太阳一点点升高，想想不是个事，他必须要回家，他的爷爷奶奶还在家里等着他，一想到爷爷奶奶他心里就有点着急。“杨乐乐，我直接带你回家吧！”

李钦杨转身看着杨乐乐，杨乐乐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我想爷爷奶奶了！”

李钦杨呆呆的看着远处的村庄。“走，跟我回去！如果他们不要你，我们两一起去要饭！”

李钦杨拉起杨乐乐的手就走。当李钦杨拉着杨乐乐走进院子的时候林晓红和赵国升正从爷爷奶奶的厨房出来，赵荣和赵斌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赵翼坐在门前画着画。一时间连空气都变得很安静，李钦杨和杨乐乐站在爷爷面前，爷爷没有说话。“她是谁！”

肖福健不是问，而是吼，如果杨乐乐不是穿着破烂的衣服肖福健肯定不会这样吼的。“她叫杨乐乐，我捡到她的！”

李钦杨抬头看着肖福健。所有人都像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看着杨乐乐。杨乐乐紧紧拉着李钦杨的手和李钦杨一样抬头看着爷爷奶奶。“你捡一个大活人回来！”

肖福健气的把手里的火钳丢在地上。“爷爷奶奶，你们能养她吗？”

李钦杨不理肖福健，他很认真的看着爷爷奶奶。两个老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都看着杨乐乐不说话。于是李钦杨把头转向林晓红，这个家除了爷爷奶奶只有林晓红还会对他好。“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人呢？”

林晓红走过来看着杨乐乐。“不记得了！我叫杨乐乐，是李钦杨给我起的名字。”

杨乐乐说着漏出两个小酒窝。“乐、乐、乐！”

赵翼拿着刚刚画好的汽车走过来给她看，杨乐乐一只手拿着画看看又转头看看李钦杨。“他是哥哥，他叫赵翼！”

李钦杨看着她笑了一个。“赵国升，我想养这个娃娃！”

林晓红看着杨乐乐和赵国升说，她摸摸杨乐乐的头等着赵国升回答。赵国升看了一眼赵翼又看看杨乐乐再看看林晓红，是啊，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没再生一个娃娃出来，赵翼这幅模样确实很需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林晓红用手捋了捋额头的乱头发，蹲下去双手捧着杨乐乐的小脸，接着把她乱糟糟的头发也捋平顺了。“你的父母家人呢？”

林晓红轻声问她，周围的人都呆呆的不说话，每个人都在拼命的思考着。“不记得了，我一直是一个人。”

杨乐乐低着头好好的看着林晓红。“她一个人，和我一样，我就把她捡回来了，就像爷爷奶奶捡到我一样。”

李钦杨把目光投向赵国升。赵国海夫妇不说话，并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肖福健惊讶的竟然忘记发火了。“造孽啊，造孽啊！”

奶奶走过来拉着杨乐乐的手，嘴里念念有词的。爷爷依旧不说话，如果不是披在肩上的衣服掉下来他还是定定的看着杨乐乐。如果在早些年爷爷一定会直接答应留下杨乐乐的，他还有精力，而现在的爷爷知道自己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所以他一直不说话，也无权说话。“无缘无故怎么能收养一个娃娃！先带她到派出所去看看，收养的事情以后又决定吧！”

赵国升开口了。李钦杨听到派出所三个字觉得很反感，不过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于是接着问“她能留下吗？”

“先留下吧！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赵国升说完再次看着赵翼举着手里的画傻乎乎的笑。“你要不傻，凭你手里的几张画也能吃饱饭！”

赵国升摇摇头。李钦杨高兴的跳了起来，爷爷听见赵国升要留下杨乐乐嘴角也漏出了简单的笑容，只有赵国海和肖福健惊讶的牙齿都快掉出来。后来两人好好想想似乎赵国升收养杨乐乐对他们来说目前造成不了什么损失，于是也不在沉闷着脸。“你有家了！杨乐乐有家喽！”

李钦杨举着杨乐乐的手在院子里跑了一圈，他高兴的忘记了自己。“他奶奶，去做饭，早上大家一起吃顿饭！”

爷爷收起了短暂的笑容，只有奶奶理解他心里是欢喜的。“多张嘴省省就有了，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日子。”

奶奶自言自语的走向自己的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