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谢演之起身，一袭白衣的天尊神色淡淡，但见此一幕，眸中好似染上了几分笑意。他虽清冷，此刻模样瞧着却也温润如玉，温文尔雅，通体犹如白玉铸就的玉人，给人的感觉倒是潇洒写意，清隽和煦。“好了，别闹，她都快要被你那些瓜果酒水淹没了。”

墨玉盛情之下，叫顾卿九着实是有些支撑不住，好在天尊适时开口，将她从这份近乎恐怖的热情中解放出来。不过，来时路上，顾卿九一直想着战霄那边的事情，思及战霄或许与这天衍神尊谢演之有仇，她哪怕笑出一副温和模样，但实则心里也透着些生，甚至在琢磨与天尊见面后，该拿出什么态度来应对天尊。谁知墨玉这么一打岔，阴差阳错之下，反倒使她绷不住了。此刻避开了墨玉那些个犹如触手一般从玉身伸展而出的枝条，顾卿九狼狈地站好后，旋即执了一个弟子礼，问：“敢问天尊有何吩咐？”

谢演之眉梢一挑，下意识地和墨玉对视了一眼。墨玉：“嗯？”

“徒儿，你怎这般客套，谢演之他可是你师尊！既是给了你天尊赐印，便意味着已经把你收入门中，师徒之间大可亲厚……或者你也可以跟谢演之撒个娇？放心，他既是师尊，那他定会宠着你！”

墨玉说着这话又好似打开了话匣子，那简直是滔滔不绝的，它嘚吧嘚吧个不停，一时间整座冷清寂静的天宫，都因墨玉这份聒噪变得热闹了起来。“我跟你讲，你既是谢演之的弟子，那便也是我的弟子，我与他之前从不分彼此。”

“你别看他顶着一堆什么天尊、神祖、神尊之类的称号，但他这个人其实很好相处的。”

“你甚至可以欺负他，往死了头欺负他！你就算揪他耳朵薅他头发，他都只会笑一笑，而不会跟你生任何气！”

别问墨玉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亲身经历，那些事儿他可全都看过，毕竟它与谢演之乃是一个如坚冰，一个似烈火。但这冰火两重天下，相处了这么悠久的岁月，火的那个依然热情活泼，反而是冰的那个逐渐叫这活泼的焐热了，变得暖乎些，从原本那副冷酷果断的模样，变成了如今这个犹如一汪温水似的人。顾卿九听着这些隐晦地咧了咧嘴，但依然执着一个弟子礼，深深地埋着头。而谢演之则仿佛头疼，抬起玉指按了按眉心，旋即他不轻不重地道：“好了，别吵。”

说完又看向顾卿九，“墨敛有句话确实没说错，本尊既是你师尊，你大可在本尊面前放开些，莫要太过拘礼。”

而顾卿九则是愣住了。原因无他。墨敛，墨敛？？瞳孔一缩，她陡然看向那枚墨玉，而墨玉则是哼哈一声，超自豪地说：“那是，本尊言之有物，从不无的放矢！”

居然还一副很是骄傲的模样。这天澜大陆的各种封号很是不少，比如迄今为止，顾卿九曾听闻许多人自称为“本尊”，以及“本座”。但这两者之间却也有着很大的差距。为尊者，当为一界之尊，一界之主，是受天地法则所认可的，等同被天道打下了其身为尊主的烙印。好比谢演之，殷如诲，战霄……这些人皆是为尊，曾为各族翘楚，是各界的掌权之人。至于那些自称本座的，手中也同样攥握着一些权柄，但这权柄却不如尊者那般大，真要是形容一下，为尊，等同人界帝王，如一国之主，而自称本座的，则类似封侯拜相，犹如朝中的王侯之位，是被这尊者压上一头的。另外就是，战霄和季厌笙有时候会私底下聊一些以前的事情，季厌笙自称为本座，据传是因为上古那场战役前，本是他的成尊大典，奈何没等这场大典大办特办，一场战火如火如荼地席卷了这九天十地，以至于就这么被延误了，后来他又身受重伤，道行跌落，乃至被人以青铜古棺这样的邪器进行封印。所以他从前哪怕有着比肩尊者的实力，但并无天地认可，只能自称为“本座”。但此刻顾卿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无他。这“墨敛”之名，实在太熟，可说是如雷贯耳。原因共有三。其一，顾卿九体内那只心魔，那位上任魔主的名讳，便是叫做“墨敛”。其二，墨敛此人，又或该称之为此魔，曾为魔尊，是魔界之祖，诞生于上古时期，甚至可以称之为是由墨敛一手开创了魔族的修炼派系，不然这天下之间本无魔族。其三，上一世，天衍神尊入魔时，据传手持神兵，那神兵血气染红，而曾有传言，天尊手中那件神兵的名字，也叫“墨敛”。此事曾万众哗然，魔族一些长老，乃至魔王魔皇之类的人物，曾为此震怒，认定谢演之以魔祖之名为一件法器取名，乃是在羞辱他们整个魔族。可惜神尊修为上可摘星揽月，下可移山填海，神尊威能无人能敌，也因此众魔也顶多是私底下骂上几句，却是一个敢怒而不敢言的状态。巧合么？顾卿九蹙了蹙眉，又忍不住看了看那枚墨玉，瞧着像个修炼成精的精怪，只是一块玉而已，估计是诞生了灵石，成了一只玉妖。但这玉妖偏偏与她上任魔主同名。……在顾卿九分身想这些事情时，天衍神尊已淡淡地一扬手，突然顾卿九的身体悬浮起来，她惊愕地看向天尊那边。就见谢演之道：“本尊这次召你，既是为与你商量一下过阵子那场拜师大典，另外，也是要带你去见一些人。”

顾卿九张了张口，而谢演之已带着她一步踏出，顷刻间斗转星移。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顾卿九仿佛看见域外星海，星辰爆碎，无数残破的战场，无数人族妖族或魔族鬼族的尸骸，那些嘶吼和惨叫不绝于耳，场面之血腥，之惨烈，乃是她此前从未见过的。“战！”

“为我天澜，血杀到底！”

有人手持长枪，盔甲破碎，拼着重伤，却在斩杀在那些域外生物。也有人泣出血泪，抱着一具残缺的尸骸，双目之中迸发出惊人的恨意。那些人所散发而出的修为波动叫顾卿九脸色微白。是仙？不！恐怕最起码，也得是像云婆婆和林老那样的上仙，已是半步神明。原来半步神明还只是一个起点而已。此地神灵之多，远超世人想象。哪怕是上辈子的顾卿九，也从未接触过这一层次的战争。“别怕！”

墨玉飞过来，挨着顾卿九的胳膊来了个贴贴，“不过一些小道尔，这些残缺景象全是很久以前曾发生过的，至于如今嘛……”墨玉砸了一下舌，却不知为何没再往下继续说。而正在此时，“到了。”

天尊那雪白的长袖随手一挥，刹那间驱散了漫天残象。顾卿九定睛一看，突然一哽，她下意识地看向天尊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