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还是聊工作，厉妄心里好不容易涨起来的那点温情一愣，就听她继续道：“我最近总是觉得很累，我想提前退休，厉氏交给你我挺放心的。”

厉妄听着听着心里就很不是滋味，除了守着父亲留下来的东西，龙瑶自己对职场的热爱他也知道，这才哪到哪，她怎么会突然提出退休的事情？“你怎么了吗？”

他心里莫名的闷：“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看医生，你亲自救回来的厉氏，就这么放心交给我？”

龙瑶却是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这个话题，反而问起别的：“你们昨天晚上回老宅，见到爷爷奶奶了？”

“嗯，”厉妄看一眼身边人：“他们很喜欢冯峤。”

“没发生别的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他轻哼一声，眼下的气氛是很久没有过的放松，在母亲面前不自觉就露出了点孩子气的骄傲：“我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小厉总。”

“小妄棒。”

这三个字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厉妄鼻子一酸，莫名的有点难过。“你还没吃午饭吧？”

他压下心里涌出来哪种难过，熟门熟路去翻冰箱：“你们聊吧，我去做饭。”

“你还会做饭呢？”

冯峤惊讶。“他可会做饭了。”

龙瑶骄傲的笑：“小时候是喜欢，后来就是没事儿自己练的了。”

一个人在家里跟保姆阿姨学做饭，学着熬粥煲汤，可惜他会了很多，都没机会亲手做给忙碌的母亲吃。后来不是在食堂吃就是各种饭局，就没有兴致再自己动手。厉妄哼一声，牛逼哄哄的走了：“罗捷走了也不用往我们那儿调人，两人的饭我自己顺手就做了。”

龙瑶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事事都愿意跟她分享炫耀的少年，不由得心里一酸。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后来她越来越忙，没有心情应付孩子和家务事，越来越强势，把自己认为好的一股脑都塞给他，也不管他开不开心……为什么见了面只有争吵和硝烟？他们之间的相处明明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温馨的。厉妄关上厨房门去忙了，龙瑶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冯峤默默递纸给她，过了一会儿，轻声道：“要是配合治疗的话，还可以有更多时间的。”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有时候很矛盾。”

“我既想像正常家庭那样跟小妄相处，母慈子孝，又觉得在最后的日子里，我们不和解，让他就这么讨厌着我，那我死后，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

“我不想告诉他。”

冯峤看向厨房里那个背影，道：“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吗？”

厉妄什么也不知道，或许在她的主动下，母子俩的关系终于有所缓和，然后他就要面对突如其来的分别。“我不知道，乔乔。”

龙瑶道：“就这样吧，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谢谢你今天带他来，让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恨我。”

冯峤有时候觉得龙瑶还没自己了解厉妄。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其实真的很渴望感情。她不再劝说，只道：“那以后呢？”

等她病的只能躺在床上了，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也要像现在一样瞒着吗？“以后再说吧。”

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她也会一个人在病房里尽情品尝孤独冷寂，就像小妄独自待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