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熟睡中的司年都能感觉到席司妄不悦的脾气，眉梢微微皱起，然后死死拽着席司妄的手，席司妄身上的漠然褪去，眼底的戾气也一点点消散，垂眸看了一眼靠在肩上还在沉睡的司年，表情柔和，而而另一只扶着司年的肚子的手臂，感觉到一阵踢踹。席司妄眉宇间的温度逐渐晕染，然后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晨曦之下，特别温和。这一瞬间的变化，让宋季玔都看得有些错愕，刚才席司妄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他可没忘记，一个人的情绪，变化，怎么可能这么快呢？不过事实就摆在面前，他也不能说没看到。宋季玔视线从司年脸上挪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这才缓慢道，“你说得也对。”
他这样的人，劣根就那样，即便重来一次，他应该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最终委屈到的人，还是司年。“好好照顾她。”
席司妄没回应，在他看来，最没资格说这个话的，就是眼前的宋季玔。纪亭川倒也不是特别来找他们的，只是偶然，司年一直在御府台，每天虽然逛着花园，游着湖，但是总归在自家小区里，她觉得没意思。所以今天天气不错，席司妄抽空带她到市区的公园里散心，别说，换个环境而已，她居然心情很好，两人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跟宋季玔撞个正着，宋季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这里其实是小时候司年喜欢来的地方，她喜欢在这里写生。那时候司政宇再忙，也会抽出时间陪着司年来这边完成司年的爱好。司政宇每周至少会陪着来两次，若是还要来，就是司年的爷爷奶奶，那时候两家关系是真的好。司爷爷和司奶奶，每次都会给他额外准备一些小零食，因为知道他但凡知道司年在这里写生，就会来找司年从来没有让他空手而归过，青春年少时，喜欢是真的纯粹。只是他没珍惜。步伐远去，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驻足，然后转身扭头。那边的椅子上，席司妄俯身在司年额头亲了一下，隐约间，那个皱着的眉梢，似乎松开了，然后席司妄附在她耳边呢喃的说着话。两人之间的相处，没有任何人能插进去，氛围特别好。……走出公园，宋季玔就接到一个电话，被判定可能会成为植物人的贺文，醒来了，是贺文父亲给他打的电话，虽然不清楚他的身份，但这段时间，他一直有去看贺文，所以贺文父亲自然而然的将他作为贺文的朋友招待，尽管贺文父亲好几次都觉得，他身形很熟悉，可能是认识的人，但从未开口问过。宋季玔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没敢实话实说。宋季玔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撞到一群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他就问了问大致情况，医生说奇迹，各项指标也均是朝着好的方向变化，让家人们放宽心，没关系的，会好起来的。宋季玔松一口气，病房里，贺文被父亲喂了一点水，精神头还不错，看到推门进来的宋季玔，贺文觉得他眼睛很熟悉，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然睁大。宋季玔也迈着长腿走过去，贺文道，“爸妈，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事情想要问问这位先生。”
父母对视一眼，有点不放心，贺文父亲道，“我不打扰你们，不离开。”
贺文笑，“爸，没关系的，我认识他。”
好说歹说，两人才依依不舍的看着儿子，然后出了房门。病房门一被关上，宋季玔就听到贺文道，“纪总？”
宋季玔微微颔首，“抱歉在我家的一堆破事里，连累了你。”
贺文却摇摇头，其实车子冲出防护栏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最后还是纪亭川给他挡了一下，纪亭川如今这样子，看着可比他好不了多少。贺文百转千回，只是问，“脸怎么回事？”
宋季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嗤笑一声，“躺在病床上面目全非的人，没有选择权，但是都过去了，至少还活着，看到该倒霉的人，特别惨。”
贺文刚刚醒，不知道许多事情。闻言不太明白的看着他，宋季玔扯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病床前，将纪世安和肖玉华的结局告知，然后惆怅的叹气。“我这一生，做什么都从不后悔，但是在司年身上，我悔不当初。”
关于这件事，贺文其实还是有发言权的，但是觉得宋季玔活该，他不会劝。“以后有什么打算？”
宋季玔，“你似乎很不喜欢我在你面前谈论司年的事情？”
“后悔是最没价值的事情。”
贺文笑，“我跟你们一起长大，知道你们都是啥样的脾气，司年从小就特别固执，认定一件事后，就会坚持到底。你现在就算死在司年面前，你信不信她都不会弯身看你一下，只是会冷漠的走开。”
宋季玔自然信，他已经感受到无形的刀最戳人这个事实，“当初我要是……”“没有当初，也没有缅怀。”
贺文打断他，“这个话题结束，到此为止，我们其实都不太适合谈论司年，毕竟谁都没有给予过真正的帮助，我甚至还是个帮凶。”
宋季玔：“……”话题回转，贺文从宋季玔这里知道躺在床上这两年多时间，空白区内身边发生的变化，还有大家的变化。贺文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后悔的，即便是躺了几年，他也还年轻，养好身体，能力还在，依然能赚钱，但是节奏是需要慢下来了。看着父母的白发，他觉得以前自己确实是忙得疏忽了很多事。以后慢下来，他更能知道自己需要做点什么，让父母不要那么辛苦。而且他们年纪大了，估计也是想要抱孙子的。宋季玔在病房待了两个小时，贺家父母就在门口守了两个小时，见宋季玔出来，两老立即进去，担心里面的儿子。看到贺文精神奕奕的坐在床头，没什么不适，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