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心中憋闷需要找地方发泄，也许是仗着大白天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的底气，宋莺时没犹豫，抬步就往那辆黑色轿车走去。她心里多少有几分猜想，毕竟除了商砚深，她暂时想不到谁会盯梢她。但在亲眼看到车里坐着向俊的时候，宋莺时的脸还是沉了下来。向俊觑着宋莺时的面色不对，连忙推门下车，恭敬称呼道：“夫人。”

“我不是什么夫人。”

宋莺时冷冷说道。但这句话她对着向俊说了没有十次也有五次了，向俊从来没放在心上。是不是夫人，看的不是那张证，而是老板的态度。所以，向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关心道：“您来医院，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宋莺时没有回答他的寒暄，反而质问道：“向助理是换车了？还是为了跟踪我特意换了辆我没见过的车？”

向俊的笑容有一瞬间尴尬，但立刻就调整了回来。他认真解释道：“夫人，我没有跟踪您，今天本来是受商总的指示，过来给您送点东西。”

见宋莺时没有搭理的意思，又摸着鼻子解释了一句，“您真的误会了……车也不是故意换的，是从商总车库里随意开的一辆车。”

跟商砚深那些那些显眼的豪车相比，这辆百万不到的商务轿车已经是最低调的一辆了。宋莺时却意兴阑珊地扯了扯嘴唇。商砚深这么锲而不舍地纠缠她，自己人还在国外都知道支使助理到她面前刷存在感。这份盲目的自信和笃定，就好像她真的还是他的女人一样。可笑的是，他们结婚三年，她连他的车都认不全。他们在做夫妻的时候就陌生疏离，又何必在离婚后这么死缠烂打好像非他不可？宋莺时正色对向俊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我不希望你再跟踪我。他的东西我不要，连你都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这么说是有点没礼貌，不过我针对的不是你。”

向俊讪讪一笑。他宁可宋莺时看不顺眼的是自己，而不是商总。也好让这追妻之路不用这么漫长。“抱歉夫……”在宋莺时冰雪一样的目光里，向俊机灵地改口，“抱歉宋小姐，今天是不知您要出门去哪里，一时情急所以才跟了上来。下次我会在家门口等您。”

“我说了，让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向俊的态度很好，她怎么说他都恭敬应下。但宋莺时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向特助脸上写着“阳奉阴违”四个字。宋莺时不欲和商砚深的人多谈，转身就要去路边打车。向俊见状，自然是要主动自荐送她回家。宋莺时自然是拒绝了。不顾向俊挽留，拦下一辆车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向俊叹口气，回到车里拨通了越洋电话。商砚深接起来。向俊：“商总，我早上去找过夫人，按您的意思把养胃的食材送过去，但她不肯接受。”

商砚深没有责怪，淡淡问他，“她气色怎么样？”

向俊回忆一下。宋莺时的皮肤好，就连向俊这个直男都看得出来。但越是漂亮精致的脸蛋，就越容易看出容光焕发和憔悴黯淡的区别。哪怕程度不明显。向俊还是如实汇报，“夫人看起来气色不错，就是人瘦了一些。但是今天早上，她在闺蜜的陪同下去了趟医院。”

商砚深在那头顿了顿，“她看的什么病？”

在问完后他自己又加了句，“……算了，你不用去查，等我回来再说。”

说好不能再不经过她允许随意调查她，尽管商砚深心里有一个猜想亟需印证，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掌控欲。向俊原本是打算等打完电话就去医院查一下宋莺时的情况，但商砚深自己否决了，他也没多问什么。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过，夫人也不一定是看病，我看她出入都是空着手，没带任何病理报告和药物。”

就算是有病大概也是小病，但凡有什么严重点的病症，从人的表情上多少也能看出端倪。那边商砚深让向俊给他订一张两天后的机票，两人再谈一谈工作上的事，就挂断了电话。那边宋莺时回到家。步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一个人在家里跟游魂似的飘着，连心都落不下来。宋莺时选择找点事做，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搬出了自己的画材和各种设备工具，打算画点设计稿。原本想在家里布置一间工作室出来，但她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做重活，犹豫了一下，宋莺时干脆打开了宋德厚的书房。三天前她只是打开过书房、起居室和杂物间。书房只是在门外看了看，没有踏进来。对她来说，主卧是宋德厚遗体停当过的地方，所以暂时没有勇气再次踏足。而书房是宋德厚生前待得最多的地方，对于宋莺时的触动程度，也只是次于主卧而已。她原本不想破坏书房的布置，好像这样就能假装宋德厚还没有离开一样。但再多的心理暗示也不能改变宋德厚已经去世的事实。她走进书房，静静地看着这里面的一切。这几年里，因为商砚深雇了保洁每周固定打扫，书房里一尘不染，看不出闲置的痕迹。但书桌上的电子日历早就电池耗尽，时间还停留在两年多的某天。墙角的大型鱼缸里早就没有各式各样的鱼，甚至连水都没有。还有那些杯里的咖啡、花架上的盆栽、衣架上的大衣……都随着这间书房的主人离开而不复存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宋莺时，宋德厚早就已经不在的事实。她能做的，就是好好在这个爸爸奋斗过的地方，好好努力工作，过好自己的人生。相信爸爸在天上也会一直看着她，为她骄傲。宋莺时将书房整理好以后，天色都晚了。孕期饿得快，但步苑怎么还没有回来？宋莺时给步苑打电话去询问，那头很久才接通。步苑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支吾，听着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今晚可能会晚点过去找你，你自己好好吃饭，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步苑是成年人了，宋莺时总不能干涉她太多，便答应了。挂完电话，宋莺时原本懒得做饭，打算叫个外卖吃。但是还没等她打开外卖软件，她就停住了，几分钟后还是自己去了厨房。吃完饭，又继续泡回书房。整理房间的过程中，她忽然有了设计灵感，干脆就在自己的新工作间画起了设计图。接下来两天，步苑还是有事来不了，只跟她在微信上联系。正好一个人待着，她全身心她都沉浸在自己的设计图纸里，直到家里囤的食材吃得差不多了，不得不出门采买。在小区外面的生鲜超市买了些新鲜蔬菜，傍晚出门，回家天已经黑了。宋莺时刚进门，菜都还没放下，就听到门外的门铃声。